下午五点多接到小童的电话,嘱咐她把画廊关好门窗后下班。我这边比较顺利,与社长谈了一下午,又见过这出戏的编剧,虽然演员没见上,但约定了几天后安排。
心情甚好地回到小区,正要往自己楼层迈步,随处一瞥没在意,走了几步发觉不对,回转头细看。在不远处,似有两个男的在起争执,旁边还站了个哭泣的小女孩。
这本是小区里极平常的纷闹,不平常的是背朝这边一身齐黑的身影看起来怎么那么眼熟?不由向那边走去,就在对方被纠缠着的男人推搡了下,一个侧转身间,我看清了那张脸。
眼睛骤然瞪大,怎么是他?条件反射目光移向他的腿,笔直、修长,再环视他周围,不见轮椅。一时间懵了!直至走到近处,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明明昨天还坐着轮椅在我客厅吃面的人,此时却稳健地站在眼前。
纠纷已熄,男人抱着哭泣的女孩愤然而走,他们好像是小区里的一对父女。
而他也终于侧转过身,看到我时只是淡扫了一眼就要越过我而行,似想到什么,低头看我手上,“买排骨和鱼了吗?”口气......就像是我欠了他似的,但我无暇理会他的态度,手在空中比划了下问:“刚才怎么回事?”不对,应该先问:“你为什么能站起来?”
他抬眸看我,“只要是人,都有眼睛;只要是人,都有脚。”
“......”
这答案还真是精辟又独到啊,意思是我有眼睛能看到刚才发生的事,人有脚自然就会站。可我提问的本意不是这,而是:“你昨晚不是坐轮椅行动不方便吗?”
他的回答直接让我闭了嘴:“坐轮椅就一定代表腿脚不方便吗?屋子里有张轮椅,我用来代步不行?”隔了几秒,他似没留意到我僵硬的表情,淡淡丢了句:“肚子很饿,走啦。”
第12章 自欺欺人
回至屋门前,我的视线都没离开他双腿。短短几分钟,大约百来步,他的腿没有丝毫颠簸迹象,行走如常人。可我依然不认可他那用轮椅代步的说法,房东太太明确提过他的腿有伤,并因此拜托我对他多加照应。在他走出电梯时,暗暗将其行为归结为自尊心作祟。
愧疚升级,我在他身后委婉地道:“以后你要买什么东西跟我说一下吧。”省得他强撑着走下楼,还要小心不被人看出自己腿脚不便。
他走至我门边回眸,表情不耐烦,“快开门。”
我朝他的屋门看了一眼,“需要先去你那边把轮椅推过来吗?”
“不用,那东西太麻烦。”
客厅很安静,自进门后,他就径自走至餐桌前,一脸等吃的表情。我在厨房几次侧耳细听,都不曾听到别的异动,甚至连电视都没开。
等我一手端一盘菜走出来时,又一次怔愣住。
他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几乎在我盘子放下那刻,垂闭的睫羽就弹开了,黑眸似染了一层薄雾。他直坐而起,没一点尴尬地抓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排骨送进嘴里,等把骨头剔出来后,又夹了一筷鱼肉。
那表情,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形容,就是挺意味深长的。但见他之后下筷颇勤,也就放了心,回身进厨房添了两碗饭出来,见桌面上已经吐了好些骨头。
得色没起,就听他闲淡清冷地评价:“排骨不入味,中间部分淡如水,外汁过咸,糖料也放少了;鱼肉太老,酒料放太多,另外,你少放了葱花。”
我嘴角略微僵硬,今天从外面回来时路过菜市场,突然就想到他昨天提的要求,鬼使神差地走进去买了排骨和一条鲈鱼回来。算作补偿这两天未尽到照应之责的疏忽。
性子再好,自己一番好意被这般恶评,也难免存了气。饭碗搁下桌面时略响,口气不太好地道:“将就吃吧。”
他不置可否地看着我,突然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在想:这个人好难伺候。”
我有些忍无可忍,“你就这么喜欢分析人吗?以为在国外读过几本心理书,就能窥知别人的内心?那么我告诉你,我父亲确实早逝,母亲改嫁,但我们母女关系和睦,每周都会通电话联络;昨天的确是我生日,但在画廊已经与我的店员一起吃饭过了,没必要回到家再过一次;确实有个警察送了一束百合花我,但他不是我的追求者,只是我画廊的一位顾客。”
一口气讲了这许多,气息略短,等喘过气后继续:“还有,刚才我心里什么也没想,你休再胡乱猜疑我心思了。”最后说得没底气,因为当时确实有念一闪而过。
饭桌上的气氛顿然僵凝,他平静地盯着我,为了不示弱,我也回视过去。
隔了有四五秒,他做了个耸肩的动作,推开椅子起身,走至门边时忽然回头说:“对于一个要时常出现在我身边的人作合理分析,我并不觉得过分。我是否只是读过几本心理书的菜鸟,以后你会知道。至于其它,心知肚明,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罢了。”
第13章 狗拿耗子
夜里睡得不安宁,警铃声与救护车呼叫声犹如在耳边奏交响曲。
起身时头重脚轻,微微有些低血糖反应,倒了一杯温水捧着茶杯走至窗前。发现底下灯火通明,门卫处人头攒动,极具标志性的警车闪灯十分夺目,另一边还停着救护车。
出什么事了?
由于住在小高层,站了一会看不出所以然。视角偏转处瞥见一道坐在轮椅里的黑影,脑中条件反射出不久之前的那幕,微讪。几乎是立即的,对方目光射掠过来,由于他的脸背在阴暗中,神色不明,就是觉得被他看着挺怪异的。
幸而只是短暂扫视目光就收了回去,看到他在滚动轮椅欲离开阳台,我推开窗不经大脑地低喊:“诶,等等!”成功再次吸引他注意,侧转头,语声疑似不快:“我不叫诶。”
微微语噎,“就知道你姓高,你母亲并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默了半刻,不太情愿的声音传来:“高城。”轱辘滚动,人影消失在阳台,一阵寒风扑面,激起我一身鸡皮疙瘩,我想问的话都没出口......只得讪讪地关了窗。
翌日清晨,刚迈出门就见电梯里迎面走出几人,除去一个小姑娘外,还有两个穿着深蓝警服的。目光相对,其中一人率先迈步走向我展颜而笑:“去楼下画廊啊?”
我点头微笑,眼前这个衣冠齐整的,正是高城口中的从警人员,然后前天生日那束百合花也是他送的。往他身后看了眼,小声问:“你们这是......”
“哦,对了,夏竹,你是这一楼层的住户,知道另一户可有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面容姣好的年轻男人?嗯,他的头发微长,穿一套黑色衣服。”
我听着他形容的人怎么有些像高城呢?
一声细小的惊呼传来:“啊!昨天傍晚有看到她和那哥哥一起走!”闻声划转视线,只见那个小姑娘伸长了手直指我,然后所有目光都射向我。
两分钟后,站在邻屋门前,徐江伦问:“就是这家?”我略迟疑地点了点头,仍觉莫名,徐江伦说按照那小姑娘模糊的指引,他们已经从一楼一户户地问上来了,直到我这层。具体什么事并没详说,只说要找人。
门铃响了很久,始终不见有动静,徐江伦索性重力拍门,但仍没人来应。“夏竹你有他电话吗?”徐江伦扭转过头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