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既然是姐妹,为何要这样对秋月白?我脸上的疑惑被老者看在眼底,他抬手指了指上面问:“觉得像什么?”我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他意思,再次抬头细看,看着看着我脑中出现一个荒诞的答案:蝙蝠。
黑色斗篷的长袖在双臂伸直起来时,形如蝙蝠的双翼。只要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蝙蝠停歇时都是头向下倒挂着的。而传说,蝙蝠的眼睛在黑暗中就是血红色的。
于是,秋月白是被当成了活的蝙蝠标本垂吊在上吗?
突然间觉得这很不简单,与其说是惩罚,更像是……某种仪式。而恐怕带我来这的目的与此有关,不好的感觉很强烈,但即使这刻我感到忐忑恐惧,也没法退离。所以只能依着他们抛出的线询问:“为什么要像蝙蝠一样将她挂在上面?”
在我问题出来时,留意到老妪面色一怔,老者眸中精光闪过,转而牵起嘴角浅笑:“果然没看错人,确实有悟性。”顿了顿后,又对老妪道:“阿月,你来告诉她吧。”
老妪疑问:“真要都跟她说?万一……”
“无妨。”老者摆摆手阻止老妪的话,“只需说说你们姐妹的事。”
老妪面色一缓,沉鹜了片刻后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严格说起来,这事还是从你们破的那个案子得取的经验,双生以骨代骨。”
我心头一动,她说得是小童?突然间想到高城曾说过秋月白自小身染一种怪疾,时隔太久具体我忘记了,现在她提到小童,难道她与秋月白也用这种方法治病?我脱口而问:“你们得的是什么病?”老妪沉默了,眼中盛着怒意,我看看她再看看头顶的秋月白,顿悟过来。
衰竭症!
可小童与她双生姐妹是因为骨癌而以骨代骨来换命,她们这衰竭要怎么治?沉念间大约有了模糊答案:之前听高城说秋月白是通过银针刺穴来控制,假如说眼前的老妪和她一样情况的话,只看她这老态龙钟状就知道显然是治标不治本,所以她们又用了现在这种倒挂蝙蝠仪式的方式?可具体是如何操作的,我推断不出来。
可以肯定一点,不可能就单单穿一件蝙蝠衫似的衣服倒挂在上,就能达到某种功用的。首先秋月白这眼睛变红,就明显是也已经用了那药物。
耳旁传来老妪沉暗的声音:“若究其根源得从二十几年前说起,我与她一同染上了一种怪病,皮肤莫名其妙会皱,身体机能也变得脆弱,那时候医术也不发达,寻医半载都没诊断出原因来。无奈只能往民间求医,找到一种银针刺穴的方法,将气血打通,这怪病才终于被压制,恢复了本来面貌。当时以为痊愈了,但没想时隔两年,又再复发,只不过这次并非两人一起,而是她先莫名衰竭成老妪。
原本在为她用银针刺穴时我还暗地里庆幸,以为自己摆脱了这怪病,没想半年过后她痊愈,换成我衰竭。此后每年都如此,银针刺穴只能压制病体留在皮层而不至于损伤体内器官。直到去年她回来时说有个法子可以一试,讲有对双生姐妹也是童年染怪疾肩胛骨患骨癌,用对方的半骨来替代然后治愈了,她说我们的衰竭症一定与血液有关,刚好我衰竭时期将结束,而她要开始,于是决定两人交替使用好的血液来为对方替换。”
听到这处我感到十分不可思议,本身小童那“半骨”就很耸人听闻,但事实俱在,她确实凭靠自己双生姐妹的骨而活到成年了。可那是一命换一命。而且秋月白这对双生姐妹的情形也有所不同,一般双生都是同时得病同时病愈,哪有是一人患病半年交替而行的?
另外衰竭症的根源真的是血液吗?骨头可以接替,血液要怎么替换?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一时间分析不出来。
再听老妪开口时,可见她面色中有愤慨,只听她道:“我们姐妹相依为命多年,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摆我一道。几乎在她提出那方案时,我就点头同意了,于是在交接的那一天,我分了三次为她输血,哪知她乘我失血过多昏晕时,用银针封住我身体各处穴位,将我们的血液完全替换。等我醒来时,我再次变成现在这幅鬼模样,而她却消失不见。”
“等等,”听到这处我忍不住打断她,“你不是说你们每隔半年轮流交替一次吗?你在一年前被她设计,又一次衰竭,按理不是应该再多过半年而已,为何到现在你还没有变回原来样子?”除去时间上有出入,也找出刚才觉得不对的地方。就说她们这衰竭症如果与血液有关,那就不可能像小童那般只需要换肩胛骨里的骨髓,血液可是连脉全身的,不可能这样局部替换。而且血液回流,哪怕老妪抽出部分血给了秋月白,那一中和已然会混入病体。
所以,秋月白在提出这个建议时就已经有了算计她这姐妹的心,她要的不是一半的血,而是全部。回到刚才那问题,老妪眼露哀色,“我如何知道这般换血之后,整整过去一年了还是这幅鬼样子。”
心中一顿,她意思是这一年里衰竭症再没复原过?那么秋月白呢?我仰头而看,是了,秋月白这一年都与落景寒、曲心画他们在一起,她没有再衰竭。
这倒是与小童双生姐妹有些相像了,以骨代骨,以血替血,万变不离其宗,最后的结果是:只能成全一人!而另一人则是牺牲品。
秋月白在一开始就知道其理,她自然不可能想成为牺牲的那个,然后在老妪同意那个建议时,结局就已注定。只不过,我并不认为秋月白的法子就单单是以血换血那么简单,否则她们双生姐妹本身都算是“病毒自带体”,即使换走了老妪身上的血,源头仍在,不可能这样一整年都没再复发。
所以一定还有别的玄机在内,我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高城。因为这一年里,秋月白与高城在一块,更在半年前不惜与d组成员撕破脸而将高城软禁,又在他身上施了药。她一定从高城身上获取了什么!我如是肯定地想。可转而又觉不合理,就算秋月白在高城这边获取了有利于她的东西来治她这衰竭症,那换走坏血的老妪按理也该在半年后再次恢复。所以问题的根结还是出在一年前!
心思如此诡秘繁复,恐怕真相只有她秋月白自己清楚了。
想到这我嘴角牵起讽刺的弧度,看着老妪道:“所以你现在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她反抓做成这蝙蝠标本挂在上面,然后再抽她的血来与你换?”
老妪闻言而怒:“你当是我将她挂上去的?”
我笑了笑,反问:“不是你,难道还是她自己上去?”却听老者在旁插话:“倒还真是她自愿的。这次她回来手骨被折,伤得不轻,阿月虽然对她恨极,但也没有乘机迫害。因为在这里,各司其职,各有各的专长。原本她因疏忽而将你们这些贵客引回来,也是该对其惩罚的,念在这一年她也算立了功就将功抵罪了。在天明之前她主动要求以身试药,你可以猜猜她是为了谁?”老者把问题抛给了我。
他这一番话欲语还休,暗藏了好些讯息。首先老妪对秋月白恨之入骨但没乘其受伤而报复,不是因为她们姐妹情深,而是恐怕她自有心计,只要是女人就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在没有从秋月白身上得到一年前真正方法时,她不可能对自己这姐妹动手。否则她穷尽这一辈子,也难再治愈这衰竭症。
其次秋月白似乎并非有意将我们引入,她可能并不知道落景寒安设在曲心画身上的追踪器。这样即可除去她有意设局这一点疑虑,但不管如何,我们的进入也早已打草惊蛇,被这幕后操纵之人一一打散。
第220章 神秘力量
老者又说秋月白是在天明之前主动要求以身试药,我最后一次见她是他们用特殊电流铁笼抓住高城时,也就是说在那之后她就上这来了。所以,我心中穆的一紧,凝定老者问:“是否她身上用的药也用在了高城身上?”
老者讳莫如深地看着我,并不急着开口,等到我眉宇蹙起难抑焦躁时才听他缓缓道:“发现这个人的玄机也是一次偶然机会。这地方从外到里的布设,除去天然屏障还有人为施阵,可就在十年前,居然被个毛头小子闯进来了。当时老夫还没回来这里,等我闻讯赶来时,这小子虽将这搅得天翻地覆,但也总算给擒住了。”
听到此处,虽然明知高城并没有事,还是心口揪紧屏住呼吸。老者顿了顿后又道:“当时老夫就看他骨骼奇特,身体机能异于常人,尤其是他在疼痛抵达一定程度时眸光会变红。当时都以为他已是砧板上的鱼,不能有作为了,哪想就在老夫想对他做一次彻底检查时,突然他凭空消失了。”
我想到了徐江伦寄给我看的那个u盘里的视频,记得后来徐江伦曾说过那视频是他在组织内部发现的。所以老者这时说的这些,应该就是那了。高城会凭空消失我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既然十年前就有能力闯进来,自然凭他那心智就能逃出生天。
原来他曾经到过这里,若非他被秋月白施药心智不全,这次我们也不会如此被动。等一下,刚才老者说他身体机能异于常人,在疼痛抵达一定程度时眸光就变红?怎么可能?急问出声:“他眼睛会变红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的药?”
老者笑了,“你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了。药物只是对他起到一个激发潜能的助效,真正的根源在于他自己。”我抬首指秋月白,“那她的眼睛为什么是红的?”
“因为抽了一管他的血注入了她身体里,所以她才能以身试药。”
我不说话了,狠狠瞪着老者,在知道他说得是事实的同时,我想到那些个似梦非梦的影像。假如我画的是自己的影,在高城16岁到18岁之间曾遇见过他,这件事是真的,那么我见到他的第一面,他的眼睛就是红的。然后十年前,当是在那之后,他已经从心理阴影期间走出,恢复了神智然后将那两年尘封入记忆深处。所以从时间点上来看,老者并没有撒谎。
但我想不通,眼睛会变红虽然也少见,但还不至于到百年难得一遇这地步吧,何以老者要将高城设定为目标?想到一事,我又抬头看了眼秋月白,问:“是在那之后,你就安排她去接近高城,将人安插到他身边去的吗?”
老者诡异一笑,摇摇头,我正要蹙眉疑惑,他道:“不是她,是她们。”
我怔了下,立即领悟过来意思,吃惊地去看老妪,从她脸上只读出:果然。顿时明白为何高城能对秋月白暗中提防留一手了,以他对行为与细节的敏锐捕捉能力,哪怕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姐妹,也逃不过他的眼。
想想也是,要打入进高城身边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然而她们姐妹身染那衰竭怪疾,势必得半年换一次人才不露破绽。恐怕高城早察觉出了端倪,一直暗藏心思假装不知,直到那次地下城秋月白假死,才对落景寒暗中警醒。
可我仍有不明白,直接询疑而问:“一年多前在师大地下城,她假死是与徐江伦演的一场戏吗?”老者再次摇头:“自几十年前与阎老九合作起,他在明,老夫在暗,分设几地全都独立管理,从上到下各个层次归各个层次,每一条线都有可能被查,但任何一条线都不至于影响全局。只可惜阎老九太过冲动,被一尊白玉观音像引去了昆仑死亡谷再没回来。”
他的意思我大约明白了,就是说哪怕徐江伦与秋月白都是这组织的核心人员,但他们因为身处境地不同,其实都不知道对方身份。再加上当时表面秋月白是高城的人,而徐江伦又在警察中卧底,所以即使他们源于同处,也是不识对方身份。
到了这处,有些事已经明朗,有些事却仍沉坠迷雾,就好比……“你到底要对高城作什么?”这个疑问是肚腹内潜存已久的,也是我最想得到答案的。
老者这时也抬起了头去看秋月白,应该说是盯着她那双红眼,脸上浮出兴奋:“你觉得蝙蝠是什么?”我想了想,答:“哺乳类动物。”他又问:“那你觉得它有什么特别之处?”这个很好答:“能飞。”蝙蝠应该是唯一一类演化出有真正飞翔能力的哺乳类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