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音的秀眉一挤,死死地向江面上的三层桨舰望去,自言自语地说:“要是那姓陈的下船来就好了!哼,到时候我就去找他较量一番!”
李翠仙一怔:“宝音姐姐,你想去杀了陈德兴替大汗报仇?”
宝音淡淡扫了她一眼,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大汗有儿子有孙子有兄弟,他的仇用得着我这个侄女去报?其实我是去给陈德兴抓的……他是大英雄,落在她手里,总比落在寻常走卒手里要强!翠仙妹妹,你就跟着我,如果你不愿意,我一定不让陈德兴碰你!”
听了这话,李翠仙很有一些哭笑不得。她知道宝音话中的全部含义——李翠仙是汉人,汉人女子是要守贞节的,不能让陈德兴侮辱,但是宝音自己是草原上的女子,自有草原的生存法则,是陈德兴怎么欺负都行的。
这草原上的男人为了牛羊、草场和女人厮杀了千年,杀夫夺妻,杀父夺女,本就是草原男儿的本色。而报仇雪恨也不是女子的责任,女子只管讨好强者就是了。成吉思汗那句“男子最大之乐事,在于压服乱众,战胜敌人,夺取其所有的一切,骑其骏马,纳其美貌之妻妾”本就是草原上千年传承的规矩——实际上,这也是一种优胜劣汰的法则!
只有最强悍的英雄男儿,才能留下最多的子孙后代!而13世纪的蒙古民族本身,就是这种草原进化法则的产物……
……
“回宣抚的话,霹雳水军已到磨石岭一带,传骑回报,磨石岭下发现鞑子大营,鞑子大汗的怯薛军和九斿白纛也在磨石岭。”
播州军的快马拦在一辆大车前面,跪在地上,大声的向这辆大车汇报最新消息。而大车周围正在奋力推挽这车的宣抚制置司亲军,则趁机立在一旁,擦汗喝水喘着粗气。
这车子可真是巨大无比,四匹健马都拖不动,还要让十几个强健军汉在旁边推挽,前面还有专人整治道路,及时填平水洼坑沟。蒲择之的帐前亲军都衣甲鲜亮,簇拥在他坐车前后。虽然一路行来,早就在心里面叫苦不迭,但是一个个还都挺胸凸肚,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儿。
毕竟这些帐前亲军都拿着高出寻常军士一倍的军饷犒赏,隔三差五还有一顿细酒肥羊改善伙食。而且跟着蒲择之身边也非常安全,很少会上阵临敌。
但是跟着蒲择之一路开过来的其余各军的队伍可就有点稀稀拉拉了,倒不是四川的宋军不能行军,而是这些日子他们实在走的有点累。先是从重庆、合州、嘉定等地往泸州和叙州急行,呼哧呼哧走了好几百里。还没喘匀了气儿,又是连夜被蒲择之驱赶着,冒着夏日酷暑开拔。而且开拔的犒赏照例又是不值什么的会子,这一个个还不得叫苦连天?
可是蒲择之和军中诸将,却一个个心头火热。四川之战打到现在,看来是有大获全胜的机会了!这可是摘果子的机会啊!下江的消息已经传来,吕家军这些日子也冒着酷暑在逆流而上,这是上赶着要来抢功劳!
而作为替吕家军打头阵的霹雳水军,更是在南沱场那里抢下了头功!现在又沿江而下,第一个感到磨石岭了。要是大家伙儿不走快些,万一再让陈德兴大显一次神威,大家伙儿在四川苦战那么些年的功劳苦劳可就都白费了。
更要紧的是,陈德兴现在还是吕文德在节制,他的功劳就是吕文德的功劳!要是让他在磨石岭再大胜一场,吕文德可就吹灰之力都没费,白得一个四川宣抚制置使啦!
在功劳和地盘的刺激之下,蒲择之和刘整也顾不得保存军士的体力和士气,只是一个劲儿的催促行军。
听完传骑的回报,车帘一动,一个蒲择之的幕僚已经站出来大声下令:“记赏!传刘安抚中军议事!”周围几十个亲兵哈一声暴诺,纷纷应声:“传刘安抚中军议事!”
随着喊声,几骑疾驰而去,直奔前军。不多一会儿,马蹄声声,就看见泸州安抚刘整,顶盔贯甲,扎束整齐的飞马而来。到了车前也不答话,翻身下马就钻进了车里面。
车中蒲择之正一边抹汗,一边和江万里低声交谈,看见刘整进来也就点点头,开口没有废话:“仲武!陈德兴已经把鞑子大汗堵在磨石岭了!鞑子……大汗很可能已经不在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可知道?”
刘整点点头,鞑子大汗阵亡或病亡的消息早就让宋军得到了。但是陈德兴却仍然没有上报击毙蒙哥的战功!这就给了川中诸将一次机会……只要他们和鞑子大汗的主力交手,只要不败,就可以上报说击毙蒙哥!
刘整重重点头,一叉手道:“宣抚栽培之恩,整没齿难忘!请宣抚放心,某家立即去催促大军,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份功劳给宣抚夺下来!”
蒲择之笑道:“也不要太赶,谅陈德兴也知道其中关键,他上回没有报击毙蒙哥,这回多半也不会抢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