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燮看看他的表情,又笑道:“不理解么?那我不妨说的明白一点。我这个人,不想惹麻烦,能让我安静的挣点银子么?”
范文程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陈家,脑子里最后一个镜头,是陈燮端茶送客时脸上不屑的微笑。打死他都不信,陈燮是大明的官员。能从他的口中说出这么一番话,真是怎么都想不到的一件事情。范文程不认为自己听到的是假话,因为怎么分析,都很靠谱。完全符合一个大明武将的作为,为了私人利益,不管国家死活的行为准则。就跟关宁军似得,范永斗能顺利的把物资走私到草原,关宁军可出了不小的力气。甚至范永斗的很多货物,都是从登州采购。结合这些因素,配合之前的话来看。陈燮野心勃勃,但是又不愿意在受到朝廷的猜忌的同时,去跟后金做死对头。
可是潜意识又告诉他,陈燮的嘴里没一句真话,这货在骗人。问题是,如果这是真的呢?范文程想的越多,脑子越乱,最后已经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一脑门子浆糊回到了住所。
送走这俩,陈燮把礼单丢给从离间出来的刘庆,刘掌柜在里面听的仔细,他到没怀疑陈燮要当汉奸。只是有点担心的对陈燮道:“东家,现在建奴是叫您打怕了,您不会真的跟建奴相安无事吧?”
陈燮龇牙一笑:“我骗他的。”刘庆先是一愣,随即捧腹大笑。如此没节操的东家,真是,真是登州联合商号之福啊。“建奴嘛,骗了就骗了,不骗白不骗。”收了人家不下十万礼物的陈燮,骗人居然骗的如此心安理得。
范文程的住所是范永斗的办事处,作为登州商号的合作伙伴,因为竞争的缘故,不得不大量从登州进货。开始是铁,后来是多了布匹,草原上的竞争对手用价廉物美的登州货开路。逼着他不得不从登州采购食盐、兵器这些最挣钱的货物。所以这个办事处是必须要有一个的,进货太多了,没有登州出具的关防,海路也走不通。
“你怎么看?”范永斗觉得一团乱麻,脑子里两个声音激烈争辩,干脆问李率泰。
“我觉得是真话,理由很简单,现在登州营在明廷,就是藩镇。他必须给自己留后路。”
真是啊,很有道理啊!问题,范永斗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家伙杀人的时候,可是比谁都狠啊。三光政策,给后金带来的伤口,没个十年八年都恢复不了。现在的后金,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不去大明抢劫,就不能有效的恢复和发展,去抢劫,又怕被人踹屁股。最简明的手段,就是干掉登州营,或者说干掉陈燮。问题是,在不是没法子么?干不过!
“您也别伤脑筋了,礼也送了,话也谈了,那就回去面见大汗,让他老人家决断。”
这个话,听起来不负责,还是很有道理。至少眼下看是这样。自诩对大明了解颇深的范文程,头一回觉得自己对大明的认知不足。不是,是无法看懂陈燮。
快过年了,陈燮又开始了作秀之行。军器局、造船厂、各地驻军,转了一圈回来已经腊月二十九了。这就快过年了,就在陈燮忙着过年的时候,一个来自京师的消息,让陈燮过年的好兴致败了一些。
送信的是曹化淳,作为登州大发钱庄天津分号的股东,曹化淳还是很够意思的。这次他让人送来的消息很有意思,数十文臣弹劾孙元化,说他不能约束登州营,坐视陈燮壮大。就是要给孙元化弄下来,换一个人来当巡抚。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陈燮正在顾喜这里呆着。让顾喜给东厂的番子赏了十个银圆,把人打发之后,陈燮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这个消息毫无疑问是真的,按照曹化淳的尿性,这个事情应该已经定下来了。估计年后新巡抚就能上任。孙元化有东林北京,不被温体仁所容是必然的。以前考虑到登州的稳定,朱由检在这个问题上没有支持温体仁,现在不一样了。陈燮这个藩镇之名已经坐定了,温体仁旧事重提,意义不一样了。至少是政治正确,是从削弱陈燮的角度出发来看待这个问题。这样一来,得到朱由检的同意就顺理成章了。说实话,这个事情让陈燮很腻歪,这些人的本事也就到这了。
“黔驴技穷了,也就这样了。”陈燮坐直了身体,烧了壁炉的屋子里很暖和,看着炉火陈燮再次陷入发呆。心道:“崇祯八年,赶紧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