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一战打的惨烈,他手下五十多最最精锐的士卒都已经尽数添在瓮城那两道吃人的豁口里,还失去了谢迁这个最最敬爱的兄长和郭把牌、翟五和尚两个生死至交。当年打青州的四大金刚,如今只剩下他和秦尚行二人。
“饶命啊,饶命啊!”十几人大惊,同时软倒在地,不住磕头。
“罢了,且留他们一命。”孙元摆了摆手。
赵慎宽:“侯爷,那么多好汉都战死在缰场上,这些狗东西不杀,如何能消我等心头之恨。”
孙元叹息一声:“罢了,都是一些小人物,在衙门里也不过是混口饭吃。若是都杀了,有干天和,就让他们戴罪立功吧!”是啊,这些人都是老胥吏,可不能都杀了。如果都杀了,谁替自己做事,谁替自己处理地方政务事。靠义军还是骑兵军汤问行他们?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
自己来徐州两眼一抹黑,将来还得依靠他们。
这群官员、书办、小吏都是徐州本地人,很多人都还是望族子弟,大多数都是世代在衙门里做事。所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知府几年换一次,可这些人却永远都在。
乱世之中,大厦已倾,确实不能要求他们太多。
而且,徐州将来是自己北伐的起点和根本。若是将这些人都杀了,免不了会引起动荡,那就不美了。又不是搞阶级斗争,只要不似乎我的人都残酷消灭。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才是王道。
听到孙元的话,赵慎宽才恨恨地将刀收回鞘中,流泪道:“可怜我那谢迁大哥,死得好惨!”
孙元心中一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又长长地叹息一声。
让那些小吏治站起来,各归本位,依旧听差之后。孙元进了衙门,刚坐定,汤问行就进来了。这个世家子弟,信国公府的公子已经换了一身干净儒袍,但飘飘大袖还是掩盖不了他身上的剽悍之气。
孙元:“汤问行你可算来了,战斗结束了?”
汤问行点头:“禀侯爷,城中敌军都已经逃散一空,义军各部也安置在四道城门上,徐州已被我军控制。”
“如此就好,你下去同招集城中士绅和头面人物,某要同他们见上一面。”
汤问行:“还有一事末将要禀告侯爷,还请君侯责罚。”
孙元:“什么事?”
汤问行:“末将捉住宋烟袋了。”
孙元大喜:“捉住宋烟袋这个叛徒了,这是好事啊,某要为你记功,怎么可能责罚你呢?说说,你是怎么或者宋烟袋的?据某所见,那个姓宋的贼子武艺还是很不错的。”
汤问行冷笑:“什么不错,战阵之场,武艺算得了什么。那贼厮鸟见我大军已经攻进徐州,知道大势已却,心中就慌了,就提着一把刀子要朝城下冲。末将如何肯放过他,就聚了几个手下朝前一冲。咱们身上是什么铠甲,他手上的刀子砍过来跟挠痒痒一样。几个士卒朝前一扑,就将这贼子按在了地上,不用太轻松。”
孙元哈哈大笑,又恨恨道:“太好了,太好了,此人竟杀我大将,将他给我提来,交给赵慎宽和秦尚行,让他们一刀刀剐了这厮。”一想起谢迁,孙元心中就隐隐着痛。
谢迁是他所看重的人,此人武艺高强,心思缜密,在义军中威望极高,是个将才。如此,孙元才大方地许了他一个登州总兵的官职。心中也打算对此人着力培养,准备让他统合义军组建一支新军,镇守徐州,保护北伐军的后勤大动脉。最最重要的是,此人不是宁乡军将领,完全可以不给高杰面子,徐州孙元是不打算还给高杰了。
高英吾要地盘,可以啊,去河南自己打。
如今却被宋烟袋使毒计暗杀,让孙元的计划彻底落空,怎么不叫他又心痛又愤恨。
“君侯,这事末将只怕要抗命了。”汤问行说:“先前活捉宋烟袋之后,虚玄道长就派徒弟过来讨,说是要亲手斩杀宋烟袋祭祀他的爱徒谢迁。末将就自作主张将姓宋的贼子交给了虚玄,此刻虚玄道长已经押着宋烟袋,带着谢迁的尸首回武当山去了。还请侯爷责罚。”
说着话,就跪了下去。
“道长走了。”孙元怅然若失,喃喃道:“怎么就走了呢?某看错了虚玄……真世外高人也!”
穿越到明朝十年,孙元在时刻在生死场上打滚,尔虞我诈看得多了,见人总要琢磨对方有什么目的,做事也一切从实际利益出发。
虚玄主动跑来联络自己,又让十家义军听从自己指挥,孙元总是怀疑这老道士有什么目的,会不会是想从自己手头得到什么好处,内心中未必不防他一手。
这次能够拿下徐州,虚玄突袭东门,立下大功。可以说,没有他虚玄,孙元将遭至一场空前惨败。
在这种情形下,孙元对虚玄是非常感激的。即便这个老道士有什么过分的要求,自己都会点头同意,以为酬谢。
却不想,此人却是一毫不去,只带着徒弟的尸首和宋烟袋飘然而去。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啊!
突然间,孙元对这个虚玄除了景仰还是景仰。
……
此刻,在徐州城外,虚玄正带着四个徒弟,七匹战马向西而行。
七匹战马虚玄和徒弟们各乘一匹,谢迁的尸体一匹。
宋烟袋坐余下的一匹,他已经被他用刀挑了手筋脚筋,捆在鞍上,嘴中堵中一张破布,眼神中全是恐惧,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活不成的。与其千里迢迢去武当山受死,还不如痛快受上一刀。
也不知道未来有何等悲惨的死法在等着自己。
四个虚玄的道士都双眼赤红地看过去,就如同四把刀子,直欲将宋烟袋千刀万剐。
“宋烟袋,你不用担心,你不会很快死的。人生短暂,终不过是草木枯容几十个春秋,我大徒儿谢迁死在你手上,那是上天的安排,很无奈啊!”虚玄看到宋烟袋里的惧色,淡淡地说。他面无表情,无怒无喜,就好象是在说一件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他是武当的人,是老道这辈子最得意的弟子,本打算让他继承衣钵的。却不想,天不假年。没办法,只能带回武当安葬。等安葬了他之后,就会用你祭祀他的在天之灵。放心好了,你不会那么容易就使的。”
“老道是个出家人,不想杀人。你也知道,出家人全靠香火供奉过活,我们观有个出手阔绰的香客是个刽子手,他有个儿子今年满十四岁,性子有些懦弱,怕将来无法继承家业,就托老道替他弄个十奸大恶之徒给儿子练手。”
虚玄出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也好将家传的剐刑手法传下去。据说,这种刑法一使出来,受刑的人要三日三夜才能死去。既然香客有托,老道得了他不少供奉,自然是要答应的。如果他儿子不能学会家传手艺将来就没办法做刽子手,不能做刽子手就会饿死。老道这也是行善。”
宋烟袋浑身颤抖起来,口中呜呜有声。
虚玄:“不要怕,不要怕,不就是一个死字。生又如何,死又如何,不过是自然循环而已,这是天道。”
说完,他回头对徒弟们说:“这一路上大鱼大肉把宋头领养着,得将他养得白白胖胖才好。对了,你们几个十二个时辰轮流监视,休让他寻短见。生命是可宝贵的,轻易不要让他死了。”
“是,师尊。”
宋烟袋眼泪都流下来了。
虚玄看了一眼远处的徐州,点了点头,用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颖川侯,你可欠老道,欠武当一个大人情啊!咱们还会见面的,老道会在北京等着里。这龙气已经在北方凝聚了,一遇风云,便是孙太初你纵横九天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