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既然不来府上走访,言大夫也并没打算主动前往,去找他喝个茶叙个旧什么的,到底非亲非故,连做给外人观望一下虚情假意的心思,都懒得有了。
当然,就算言大夫想去走个门,也是会被我给拦下的。
怎么说呢,白佑义虽是跟我有所血缘羁绊的人,可这人除了心狠手辣,心思更是叵测。而言大夫于他,不过只是一个隔了代的小辈儿而已,谁知道,这人满肚子的坏水儿,会不会泼在言大夫头上呢。
当下既然无所冲突,避而远之,方能免去无谓的麻烦。
且左右是过个小日子嘛,还是别太费什么心思去对付谁的好,不过,若是他能找到我算劫镖的帐,那就另当别论了。
……
约莫又过了两三日。
大半夜的,翻雨覆雨早已歇去,我浑身乏着,正抱着言大夫睡着呢,却是突地梦见了不少的蛇。
它们蜿蜒在地面上,接二连三地朝我爬来。
密集得令人心头发毛。
站在原地,且眼睁睁地盯着那一圈圈的细鳞律动着,缠向发僵的双足,我竟是连分毫都动弹不得。
当一个扁扁的蛇头蹿到眼前,视线蓦然交织,可从那冷血骇人的瞳孔中,我什么也看不透。
像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幽暗而无底,隐隐有被其卷进深处的趋势,我努力朝后仰着身,整个人都有种莫名的不妙。
稍许无力的挣扎中。
哒哒——
是谁的脚落了地,这声响虽是细微,却是硬生生地穿过了耳膜。周遭的蛇,因着这分惊扰,瞬息之间全都不见了踪影。
可我还记得那紧盯过来的,让人莫名的眼睛。
哒哒——
持续传来的动静,愈发清晰。
陡地从发困昏头中醒来,我忽而恍然,似乎是有谁进了卧房。鉴于黑白无常来袭在先,这府中的戒备较之往常,都要森严多许,却不想,又闯来一个了吗?
刷地睁开眼,躺在里侧的我,靠墙的一只手已经摸向了塌下,那里正压着凌厉的百仞君。
而另一只手,仍软绵绵地贴在言大夫身前,该是要捏上几下提醒他的,却又突地,反是被这人悄无声息地搂得紧了些。
原来,他也醒了。
淡淡的月光,自打开的一扇窗外,朝屋里安静地投下,一道暗影渐渐靠来,我浑身警惕,默数着来人的步子,心里则估量着何时发作。
可就在我要从床上一跃而起的时候,影子发了声:“洛玫。”
他在唤我。
嗓音沙哑不似平常,却还是让人觉出了那分熟悉。
所有的动作霎时顿住,无论是我,还是言大夫,紧绷的神经都随着这么一声,自然而然地松懈了下来。
暂且未去应声,我只是有些无奈地想。
大晚上的,这人怎么又一次突兀地摸了进来,难不成,某白又跑路了?
不会吧。
……
烛光亮起。
言某人躺在床上,卷着被子,并无起身的打算,我随意地套了件言大夫的外衫,便蹬着鞋走到了外间儿,且把手里的烛台撂在了桌面上。
转过身,我抬手打着哈欠,对身处于阴影中的那人问:“小白怎么——”了吗。
话未落全,程妖已走到了光亮下。一张脸,憔悴苍白,那双眼,则攥紧了血丝,而更为惊人的,是我发现,他好像,狠狠地哭过了一场。
好像,远比之前弄丢小白的那次,还要来得令人揪心。
全怪我方才没有怎么瞧他,此时乍然看了个清楚,顿时就成了丈二和尚。
“你这是——怎么了?”滑到嘴边儿的话不由得一改,心头,更是笼上了一层不好的预感。
静默中,程妖面色凝重地,朝着我迈开了步子,直到彼此的距离近到只隔得住一个拳头,这个人,倒跟个木头似的顿住了。
怎么都不回话的?
我困惑不已地看着他,这想破脑子吧,除了个小白,旁的头绪是半点儿也没有。
或许是我断续的问话引起了言大夫的好奇心,这人只着单衣,是勉为其难地下了床,慵懒的身影,晃动着,已然挪到了隔帘处。
而就在这个时候。
程妖动了。
猝不及防地,他一言不发着,竟是陡地伸手抱住了我,就连脑袋,都沉甸甸地压在了我半边的肩头上。
嗯?
嗯嗯?
未曾预料到程妖会有此一举的我,眨着眼,整个人都懵掉,至于亲眼瞧见了这么一幕的言大夫,顷刻之间,气急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