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太医诊出结果时,宋贵妃便知那是不可能有错的,只是她宁愿自己是中毒了,不愿信自己以后再不能有嗣了。
邓婉侍一面安抚宋贵妃,一面道:“好歹毒的贱人。当日宋家好心收留了你们孤儿寡母,今日却被你这白眼狼反咬一口。”
“好心?”叶胜男朝她们主仆啐了一口血水,“若不是我还有几分用处,宋家会收留我们母女,最后还拿住了我娘胁迫我。这也就罢了,倘若宋家好生让我娘安度暮年,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认了。可你们这些黑了心肝断子绝孙的王八崽子,竟那般对待我娘,让她孤苦病亡,还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最后,叶胜男哽咽得再难成话。
宋贵妃是知道叶母死了的,只是不知道叶母是死得这般凄惨的。
可那又和她何干的,反而这些年若不是她背后护持,叶胜男在宫中也不能有今时今日,然,叶胜男却还不知知恩图报,反谋害于她。
“不,不能让他们知道。谁都不许说。”知道的人都不能留,宋贵妃沉声道:“打,给我打,都给我打死。”
凶狠的棍棒再度落下,没几下,叶胜男就又被打倒在地。
少时,叶胜男便再感觉不到痛了,满是充血的两眼就这么盯着宋贵妃,看着宋贵妃因惶恐和怨恨而扭曲了的面目。
待亲眼见叶胜男气绝,宋贵妃又忙忙回去布置,可纸如何能包得住火的。
宋家知道后果然如叶胜男所说,又选了满心以为能取宋贵妃而代之的新人送进宫来,只是那些宋家女没一个逃得出宋贵妃的毒手。
令宋家想拥立一位拥有宋家血脉的皇子登基的图谋,一再不能得逞。
待宋家想起要再攀附皇帝独子,以谋取从龙之功已为时已晚,那位皇子身边再不缺宋家这样的了。
叶胜男拼了性命给宋家埋下的隐患,到底没全白费了。
只是叶胜男没能亲眼看见了……?
☆、第 3 章
? 混沌幽暗无边,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静谧得诡异。
叶胜男却不觉惊惶,反觉如鱼得水了,就这般随波逐流,随意飘荡,飘到那是那儿。
也不知飘荡了多久,混沌中出现一点光亮。
叶胜男本能地去追逐那点光亮,可凭她如何使尽全力,都无法靠近那点光亮。
可一旦叶胜男停下,那光亮反倒自己过来了。
光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却十分柔和温暖。
叶胜男也不躲闪,任凭光亮慢慢将她吞噬。
就在被光吞没的刹那,叶胜男似乎又听到人声了。
“……小贱蹄子,要不是我们家,你坟头上的草都不知道多高了。只要是有良心的,都知道日后要报答我们的。你倒好,我好不容易入了主子的眼,得个体面的差事,你不帮衬也就罢了,还敢同我争,可见是个忘恩负义的。今儿我就打死你个狼心狗肺,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听声音还有些稚嫩,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
女孩儿说的话,叶胜男字字都听得懂,可实在是不知这女孩儿说的是谁。
不解之时,叶胜男忽然感觉有人抓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直往地上撞去。
不论是疼,还是头上滴下的温热和腥味,叶胜男都不陌生。
曾经的死亡,叶胜男还历历在目。
叶胜男只觉头昏眩难止,浑身滚烫似火炭一般,可求生的念头还是让叶胜男生出一股气力来,用力向上顶去,将那个对她施暴的人掀翻在地。
也是这时候,叶胜男才有功夫缓过气来,看那个欲加害她的人。
只见果然是个丫髻垂丝的女孩儿。
叶胜男敢断言,这女孩儿她是不认得的。
可不认得又如何,在后宫之中,不论认得和不认得,只论各为其主,害你的人,往往就是从未谋面之人,所以叶胜男也不敢掉以轻心。
而被叶胜男掀翻在地的女孩儿,一时也怔住,十分不能置信的样子,似难以相信叶胜男会对她动手。
少时,女孩儿便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从地上爬起,叫骂着,“小娼妇,反了,如今越发连我也敢打了。”说着,拾起地上被针线筐扣着的剪刀,疯魔了一般就朝叶胜男冲过来。
叶胜男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危急中,叶胜男看到滚落在地的石榴针插,在避开女孩子刺来的剪刀,同时扑向针插,取上头的绣花针一枚。
在女孩二度举起剪刀向她刺来之时,叶胜男一把抓住女孩持剪刀的手,另一手将细针没入女孩子手肘的麻筋处。
朝中早有明文律法禁止私刑,后宫也屡有查处,却还是屡禁不止,反让私刑越发高明,越发不见伤痕。
初入宫时,宋贵妃出于私心,早早便让叶胜男打上她的标签,让初来乍到还不知防范的叶胜男,受了不少和宋贵妃不对付的嫔妃的私刑折磨。
对于后宫的私刑,叶胜男虽不齿,但并非不懂。
此番危急,叶胜男针刺女孩子的麻筋,便是后宫私刑的一种。
绣花针,针细比发丝,将针没入人体,伤口几乎不可见,且极难取出,只能切开皮肉。
若以绣花针针刺麻筋,伤者麻痛难耐之余,还会不可自控地持续抽搐,如若不能尽早取出,那手便作废了。
这已是私刑中,最轻的一种了。
所以此时只见那贴着叶胜男脸面刺来的剪刀,倏然掉落。
行凶的女孩儿愕然了须臾,抱着麻痛抽搐的手惨叫了起来,“啊……”那声音,可谓是划破了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