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1 / 2)

说起来,自从三年前女婿高升调到a市任x集团军师长,就曾打过几回电报想接他过去享福,但团结村对容老头来说是他的根,常言道叶落归根,他年轻那会儿都没兴起外出闯荡的豪情壮志,临老了,更不想折腾了。再说了,大城市,住不惯。

只不过他再是不愿挪窝,也是要为大妞儿打算的,因此他也曾松过口,待大妞儿满十八周岁了,就会带她投奔女儿女婿,一来呢希望女婿给侄女儿谋一个前程,二来呢,他们人面广将来也能为大妞相到一户好人家。

可是后来大妞儿和李恒义好上了,容老头嘴上没说,心里却是高兴的,李恒义是个好小伙儿,将来要是大妞能托付给他,他也交了差了,即使他们小俩口将来想到大城市闯荡,有他女儿女婿照应着,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日出日落,他守着他的屋,他的田,他的祖祖辈辈,待时候到了,两眼一合腿一蹬,也能安心的走了。

岂料这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容老头那个恨啊!

后来还是容晓蓉劝他,“早些看清李家人的真面目也比将来大妞儿嫁过去吃苦受罪强。”

容老头一拍大腿,说的在理啊,又见容晓蓉眸光清澈的看着自己,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心道:大妞儿这是想通了?

心下大喜,反趁机又将容晓蓉开解了一番。

容晓蓉自接管了这具身体后,对本主的记忆也基本上全盘接收了,因为本主生平简单,想法更简单,所以她接收的也轻松愉悦并未产生任何不适。在她看来,容大妞这姑娘虽然笨笨的,但是胜在天真直率,可惜遇人不淑,若是碰对了人,也能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至于那李恒义,以她的是非标准来判断,她倒不觉得他有太大的过错,一来他没有在肉体上占她的便宜,而来二人相处的时候也都是真心真意的在处,但是后来各人所处的环境变了,感情随之也发生了变化,这些都是不可控的。没有感情而为了所谓的道义勉强在一起,这在容晓蓉看来是对自己极不负责任的一种表现。可是若是以那个年代的标准来看,李恒义就是妥妥的陈世美了。至于那个李家妈妈就有些一言难尽了,容晓蓉表示见到这种人只想躲,不予置评。

村里的人都知道容老头要进城投奔女儿女婿了,有来劝留的,也有仅仅过来看热闹的。

大伙儿都知道容老头的女婿是当兵的,至于仅仅是个大头兵还是当了官儿,多大的官,大伙儿都不清楚。这也是因为容老头素来不爱炫耀,其实说到底他自己也不清楚。此处说句题外话,当初李妈妈看上容大妞也有一方面原因就是听说容老头的女婿是军官,她就思量着,若是儿子考不上大学,就托容老头给送部队里去,这话当时容老头也是满口答应了。

言归正传,此处虽然乡里乡亲的都来劝,但容老头是个明白人,乡下人朴实,但也朴实的过了头,平时谁家要是出个什么事都能传遍十里八乡,大妞儿若是继续留在这,名声坏了不说,要想再配一户好人家怕也是不能了。

他狠了心肠,将屋里屋外都料理清楚后,就领着大妞儿去了容家的老坟。

他说:“咱们这一走怕是再难回来了,你爷爷奶奶还有你大伯母我是不忍心再让他们折腾了,他们恐怕也是不想离开的,团结村里还有他们的亲戚,往后每逢忌日倒不愁没人过来祭拜。只是你爹妈就你一个闺女……”

“烧了骨灰带走吧。”容晓蓉话接的利落。她既然接手了这具身体,多少还得对本主的父母有所表示的,太过心安理得的得了好处还卖乖,她做不出。

容老头愣了愣,他本就这想法,只是仍旧顾虑重重,现在听大妞儿主动提了,倒下定决心了。

虽然国家提倡火葬的宣传做了好多年,但是这个乡下山窝窝,谁家真的相应国家号召了,临近三个村加一起屈指数起来也就那么几户。

容老头火葬的方法,简单又粗暴,起了坟,淋了油直接烧。

这也不怪不得他,容晓蓉一直催着他尽快收拾好打包走人,团结村又在山窝窝里,原本山路多不便利,如今又是冰天雪地的,路都被盖住了,更不用说还要赶着大车运着两大棺材赶四五十里地去县城烧去了。

烧骨灰那天,浓烟四起,不少人家都得了消息,没事跑过来围观,李家妈妈却躲在自家屋子里,前后门拴了一道又一道,又用稻米谷子抵住门,生怕容老头烧完了弟弟弟媳一时激动跑过来烧了她。

终于,容老头拾掇完了一切,又提前托去镇上办事的村干部给带回来两张火车票。

叔侄儿人走的悄不声息的,天没亮容老头就叫起了容晓蓉,担着二百多斤的东西,屋外老孙头赶着驴车已经在等了。

容老头故意选了这么个钟点,就是因为不想叫大伙儿知道,否则老乡老邻这么多年,大伙儿肯定是要送的,但容老头平时最怕俩件事——生离,死别。因此他买火车票这事也是叫那个干部给瞒了下来。

只是他和老孙头的交情非比寻常,那是共过生死的拜把子兄弟,况且他走了,地还给了村里,房子却交给了老孙头替他看着。他零零碎碎带了两百多斤的东西,不让老孙头赶着驴车送一路,即便他能担得动东西,他也怕大妞儿走不下来这山路。

一路颠簸,寒风刺骨。

容晓蓉将自己埋在半新的军大衣里头,头脸都被帽子围巾裹的严严的,心里在叹气,眼珠子却滴溜溜的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