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雁容编排的话本自是不敢直称程秀之的名讳,话本里的男人名程曼卿。
“可不是……”不只止那女子,旁边的人一齐附和,交口称赞起来。
简雁容微笑着不停点头,慢慢往队伍前头挪,女子们夸到程秀之如厕亦与众不同时,简雁容插队成功,同时,下一册话本怎么写才能迎合大众心理亦了然于胸。
刚印出的话本带着翰墨香,程秀之草草翻了翻,面色沉了又沉。
“爷,怎么啦?金陵公子歪曲你了?”简雁容不怕死地开口问。她写话本的化名是金陵公子。
没歪曲,要是歪曲还好,他就可以抓人了。
然,比歪曲还让人抓狂!
金陵公子详尽地介绍了他的生活习惯,睡觉喜欢抱着一个半人高的大软枕,吃饭必是一口汤一口素菜一口荤菜轮流着来,闲暇喜欢吃甜食,吃的时候会眯着眼一脸陶醉模样,还喜欢用手拿甜食,吃完甜食后会意犹未尽咬一下拿过甜食的手指。
“这不是把我扒光了给所有人看吗?”程秀之低喃,一手托着下巴,袍袖下褪,露出来的那截手臂润如白玉,满满清艳之色,万千风华。
当然不是!把你扒光了给所有人看,这金陵城绝对出命案。
——后面看不到的拼命朝前拥,推搡踩踏流血事件将会轰轰烈烈上演。
简雁容低垂着头,肩膀抽搐,忍笑忍得很辛苦。
“不行,不能放任不管。”程秀之忽地大叫,简雁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就听到程秀之交待她去调查金陵公子。
他怀疑是哪个江湖高手在盯睄他,因为这些习惯府里贴身侍候的人都不可能知道得这么全面。
自己调查自己,偷溜摸鱼的好机会,这差事不要太爽。
简雁容回房换下小厮衣裳化身翩翩公子,迫不及待出了侍郎府直奔三醉楼。
三醉楼是金陵城最有名的酒楼,在金陵城外,面前是桐江,远眺梧桐山尽收眼底,风景绝佳。
楼高三层,红柱碧瓦飞檐斗拱,门窗雕花精细,且每一个刻花都带一个传奇故事。
这些尚在其次,最妙的是三醉楼掌柜家传的梅花酿,号称三杯醉人,掌柜夸下海口,能喝下第四杯梅花酿不醉的,掌柜双手把三醉楼奉上。
简雁容觊觎三醉楼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有空就去三醉楼喝梅花酿练酒量。
那日她从家中出来,本拟离开京城的,舍不得三醉楼的梅花酿,打算最后喝一次,就在那里巧遇了程秀之,被程秀之美色所迷,走路没长眼睛撞倒了他,程秀之腰间一块据说价值一千两银子的玉珮摔碎了。
简雁容舍不得赔偿银子,于是被程秀之带回侍郎府为奴偿债。
三醉楼与一般酒楼大是不同,墙上雕镌饰画穷极技巧,地上铺着厚厚的团花地毯,离地面半臂高的地台上置厚厚的五色锦盘金彩绣坐垫,一色胡桃木矮桌,诺大的一层楼只有十数张桌位,每个桌位之间至少离得五步远,甚是雅致清幽。
简雁容来的不是时候,三醉楼客满了,身边有空位的只有临窗的一位男子。
男子脸朝窗外,看不清眉目,年约弱冠,内里一件莲青锦衣,外罩月白束身袍,袖口处用莲青色银丝边纹束袖收紧,干净利落,同色绣出水莲腰带,足蹬白缎滚云纹薄底靴,观之但觉锉锵明丽,清润翩然,绝好一幅悠然如云美男图。
跟这么一个人同座细品梅花酿,想必别有一番滋味。
简雁容微微一笑抬步走了过去。
第四回
简老爹在家中大部份时间都在帐房算帐。
远远便听到算盘珠子叮铛响,简雁容撇嘴不已。
“爹,不用算了,算的再多次,帐面盈利也不可能多出几两来。”
“你懂什么,不仔细点,伙计和掌柜会混水摸鱼。”简老爹怒,瞥了推门而入的简雁容一眼继续算帐,算盘珠子拔到一半又停下,眉开眼笑道:“雁容,还是你有主意,自从卖曼卿公子的话本,书肆盈利比以前还高,这一个月就赚了一百两了。”
“才一百两而已,爹,我有个主意,可以让书肆又赚一笔。”
“什么主意?”简老爹目光灼灼,看金子似盯简雁容。
“程秀之在查金陵公子的底细,咱们可以……”简雁容压低声音说出打算。
“妙极!”简老爹击掌叫好,满面红光,末了,忧心忡忡看简雁容,“怕不怕被程秀之发现?”
老爹总算重视银子之外重视自己一下了,简雁容心生感动,差点就淌下泪来。
“被程秀之发现,你就不能在侍郎府呆下去,就拿不到第一手资料写不出话本了。”简老爹接着道。
简雁容的心瞬间碎成一地的碎片。
太天真了,居然以为老爹除了银子还会重视别的。
“只是为奴一年时间太短了,没呆在他身边,话本就没法写了。”简老爹继续朝简雁容捅刀子。
简雁容除了流泪,心开始滴血。
“程侍郎真是好人,你打碎他价值一千两银子的玉珮,居然只让你为奴一年偿债。”
应该为奴三年五年十年的,简老爹惋惜不已。
简雁容掩面泪奔而出。
转过回廊就出二门了,简雁容被继母邵氏堵住去路。
俗话说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邵氏的孤吝比之简重烨有过而无不及。
邵氏一年最多置办四套出门应酬的服饰,在府里是怎么朴素怎么来,连胭脂都不舍得擦,此时头上高髻饰的金头箍,身上穿的轻罗紫红圆领衫彩画坎肩长裙,每一件都是前几年的样式,猛打眼,连侍郎府有头脸的管事婆子都不如。
简雁容抚额,忍不住便说了出来:“太太,爹说书肆这个月赚了一百两,你好歹拿出十两来置办一下衣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