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了那年轻人一脸口水的事还是不要和公子说了,回头悄悄和那年轻人赔礼道歉说明原委求得原谅罢。
许临风将书砚的喜悦看在眼里,心中有了计较。
书砚对那简家小姐满腹怨气,想必会不时在儿子耳根边进馋,许临风本来要给儿子挑个老到的门客随行的,搁下了,对许庭芳道:“让书砚陪着你下江南,路上有个人服侍。”
许庭芳喜书砚纯良护主,不像府里其他人心中千百算计,自是答应。
许临风此来欲叮嘱一番官场门道,被这么一打岔,不说了,起身离开。
许庭芳候得他离开,先不刻印章了,拿了香囊出门,要去侍郎府跟程秀之告别,从侍郎府出来后到简府去,退还香囊。
简雁容在侍郎府照壁前来回徘徊,欲往相府而去一看究竟,人家许庭芳已明明白白说了,让她不要再寻上门去,心中千百念头涌上落下,断断续续,再难得痛快。
落日西斜霞光退隐,夜色萧索,简雁容咬了咬牙正准备转身回上房,程清芷回来了。
一袭蕊红绣刻丝瑞草云雁长裙,双丝妆蟒暗花锦缎褙子,腰软步轻,远远看着袅袅娜娜似画中美人,教人只叹上神造人,匠心独具,意态风流无双。
如厮美人,女人见了都为之失魂,许庭芳想必亦不能免俗。
“容哥,你怎么在这里?”程清芷埋头走着,猛一下看到简雁容,吓得颤了一下。
“小姐你可回来了,小的担心死了。”简雁容笑道,将失落敛起。
“你找我了?”程清芷感激地望简雁容,语毕,羞红了脸,小声道:“我去相府了。”
这般娇不胜情,想必没有空走了一遭,简雁容有些不舒服,掩饰地掸了掸衣角转身往里走。
“容哥。”程清芷喊道,心中快乐无限,正想找个人分享,纤手伸开,“容哥,你看,这是庭芳公子送我的。”
小手白皙,黄玉清润,亮得扎眼,简雁容怔了许久,缓缓接过印鉴打开盒子看。
“许庭芳印”四个字动静结合,飘逸豪迈,沉着浑厚,和送自己的那幅画上的印鉴四个字一模一样。
那是许庭芳自己雕刻的。
没有假冒的可能,更无人会借许庭芳之名送他的私鉴给程清芷,定是他自己送出的。
简雁容强笑,夸道:“意趣盎然,功力深厚,庭芳公子的印鉴真真与众不同。”
“你也觉得很好看么?”程清芷羞人答答,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住红唇,眼神清亮水润。
“很好看。”简雁容点头,喉头酸水泛滥,苦涩如浪花翻滚奔腾,不似刺刀伤人,另是一番痛楚。
不想再听程清芷诉说甜蜜,简雁容找借口脱身:“爷方才喊我,小姐回来了,那小的先去听差了。”不等程清芷说什么,大步离开。
上房门前山石边石矶上已摆开酒菜,青金蓝弦纹金丝盘盛了脆皮条溜海参,累丝镶红梅两耳盘盛樱桃肉山药,成窑五彩盖盅盛了三鲜猴头蘑汤……精致异常清香扑鼻,还有玉兰雕花青铜盆里装了冰块,冻着一个青玉石壶装的女儿红,醇香四溢。
石桌边松柏树桩矮凳,程秀之斜斜坐着,衣裳半松不松,衮边云纹和精致的锁骨相互映衬,灼灼逼人,脚上没穿靴子,一双皂鞋踩着鹅卵石地面,咿咿呀呀唱着月下西厢的香艳戏文。
眉展新月,眼波飞斜,风情四射引万千米分蝶。
简雁容暗暗腹诽,若是在外面,这妖孽弄出这么诱人的姿态定脱不得身了。
“跟清芷说什么知心话儿说了这些时?”程秀之么斜眼看简雁容,明知简雁容是女人,见她去得那么久,还是醋了一壶。
“女儿家的……秘密。”简雁容细声哼,看程秀之神清气爽没半点醉态,暗暗叫苦。
走了这许久,妖孽怎么还没喝醉。
“坐下,陪爷喝几盎。”程秀之呵呵笑。
“小的不敢。”简雁容哪敢,执起酒壶谄媚一笑,道:“爷,小的给你斟酒。”
“斟酒哪用得着你,小材大用了。”程秀之挥手,看着眸清,其实喝了好几杯,脸飞桃色,有些儿醉了,左右看了看,喊道:“小满,过来斟酒。”一面去扯简雁容。
简雁容唬了一跳,再不坐,就得坐到程秀之大腿上了,急慌慌后退,一屁股坐到松柏树桩凳上。
小满自被收房后,每日油煎火熬,一个月不到,已从鲜花怒放变成蔫黄的枯叶,方才简雁容未至时,她腆着脸上前服侍被程秀之喝斥,流泪退到廊下,这时听得呼喊,心中还存了一线奢望,及至上前来,程秀之捏起酒杯让她倒酒,又是喜了,寻思:也许爷要让自己喂酒。
戏文看多了,那里面男人喝酒调笑时,便是让小妾嘴对嘴喂酒的。
“来,给你。”程秀之待她斟满了,竟是递到简雁容唇边。
小满方才自怨自怜神思不属,此时方注意到一旁的简雁容,霎时间不只是打翻了醋坛子,仇恨也如熊熊烈火勃勃燃烧。
不怨程秀之,只恨简雁容不要脸,把程秀之往歪路上带。
边上山石翠带飘飖,虽无金桂盛开,味儿的芬芳馥郁却有过而无不及,且清雅处又非花香之可比,递来酒杯的男人稍稍勾了唇角,牵出一派迷离风流,简雁容对着万种风情心堵欲狂,胸臆间长江泪流淌,很想大声高喊:“爷,求你高抬贵手饶了小的。”
一边有个怨怼形于色的小满啊,爷你要卖弄风骚也等没人时呀!
简雁容不敢喊,妖孽行事每每出人意表,不顺着他,谁知要做出什么更让小满恼怒的事儿来。
可也不能就这么下去,小满妒火上头,若是做什么什么诸如下毒灭情敌啥的壮举,自己可是死都不知咋回事了。
她不想做失火城门殃及的鱼儿。
“多谢爷赐酒。”简雁容满脸堆笑接过程秀之手里的杯子,手里拿着杯子,眼睛却看着他,杯子歪了也不觉,待收回目光,衣领已教酒液湿了,淡黄一片酒渍,哭丧了脸告罪,“爷,小的衣裳湿了,小的告退。”
“酒杯都拿不稳,该罚。”程秀之含笑看她,长指弹了弹,面上春意盎然。
妖孽这是怎么啦,今晚怎么频频送秋波,挑-逗调戏丝毫不作掩饰。
“小的换了衣裳回来后任爷愿责罚。”简雁容伶俐地道,躬身告退。
这一换衣裳,定要换上个把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