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友松递给她一方纸巾:“小池一直在医院,估计转学这事,只是石姨的个人意思,小池应该还不知情。石姨这个人你昨天也见识过了,性子挺说一不二的,所以……我觉得这事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我知道小池,他要是知道他妈来给他转学,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于青拿纸巾擦过鼻涕,径自愣怔了一会,问:“班长,你满十八了吗?”
对方楞了楞:“快了。”
“快了就是还没到。这没满十八岁的,都还是未成年人,像我们这样的高中生,便是满了十八,也还得靠父母供养,念高中,上大学,以前的政治课上不都学了吗,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而只有上层建筑才有发言权。”
于青笑了笑:“他再不愿意,也得跟着粮票走。况且他去省城挺好的,省城什么不比咱们怀姜这么个小地方强啊!又是和父母团聚,挺好的。”
她抬头看了看还没有冒出新苗的枝丫:“况且怀姜和省城这么近,也就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吧?我要是想他了,就去看他嘛。他要是想咱们了,也可以回来看咱们。”
许友松张了张嘴,落出一个苦笑:“怎么感觉这话都被你说完了。”
可实际情况才不是这样——
于青望着光秃秃的枝杈,鼻尖发红。
上辈子她看过新海诚那部动画电影《秒速五厘米》,再真挚炙热的情感,也抵不过时间和空间的距离。
当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谁也不能保证什么。新的环境新的朋友新的见识,小池上辈子在哪里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上辈子他不在怀姜。
上辈子,怀姜这样的小地方,陈曦又是在政府机关工作,这前市委书记的儿子,如果在怀姜,她肯定会有所耳闻。
但事实是,她从来没听说他的名字。
即便许友松的名字她也没有听闻过,这也许是她孤陋寡闻;但更多的可能,是他们都离开了怀姜。
至于小池,也许现在就是他离开的时候。
这天晚上地蛋又开始在院门口汪吃的时候,于青岿然不动。
她明明知道这不是他的错,奈何还是心头愤愤,所以任凭地蛋扒着门急的爭爭叫唤,也只把自己当做聋子。
正值月底,方萍在银行加班盘点,于成勇因为担心女儿昨晚捅出的篓子,托朋友找了区公安的一个熟人打听情况,这当空怕是还在把酒言欢。
地蛋足足叫唤了有半个多小时,急的又是前爪刨土又是满院子乱窜,于青坐在沙发上抱着个不锈钢盆吃桑葚,电视机开着,里面主持人的声音欢快的有些嘈杂。她两个手指头被桑葚染的黑红黑红的,后来直接把熟透的桑葚掐在指尖掐着玩。
地蛋叫一声,她就掐一个。
地蛋在院子里转了n圈后,终于想起撞开房门,扑在她于青脚下,前爪搭去沙发,直立起身,两只本来半耷拉不耷拉的耳朵都绷直了起来,一双黑眼珠子满含乞求之色的盯紧她的脸——嗓子眼里哼哼唧唧,不住挪动着前爪来抓她的胳膊。
这鸡爪子鸡翅膀培养粗来的感情就是够深厚啊,都这时候了,还有我家狗来给他当说客!
虽然知道自己这么胡乱迁怒是挺作的,也特幼稚。
可她忍不住。
所以于青终于从沙发上跳起来,去开院门的时候,还一个劲的自我安慰:“我不过是怕爸妈万一这个点的回家,会迎头撞上……这我爸可刚告说,要我跟他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