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颖点点头,点头走开。
于青蹑手蹑脚的推开病房门——小池住的是高级单人病房,外面一个小会客厅,沙发饮水机什么的,再往里的套房才是病房。
她轻轻推开里间的房门,病床上那人正扭头朝向房门,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瞧见她探进来的脸,本来瘦削苍白的脸上顿时露出像孩子样的天真笑容:“于青!”
他眼巴巴的,视线一直盯去她脸上,眼睛连眨都不舍的眨,神情兴奋极了:“我听见你说话了!就知道你肯定在!”
于青搬了个凳子坐去病床边,上去握了握他的大手:“我当然在啊,一大早我就过来了。方才是你妈跟我说话呢,是她让我进来的,还说要给我带早饭。”
大男孩楞了楞,顿时抿嘴乐开了:“我就说过,我妈那人,性子急,从不听人劝,不过也没啥坏心,只要自己想明白了,就啥事都没有了。”
他反手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起初我还担心她跟你乱发脾气,说了好多你的好话呢。现在看来还是管用了一点。”
于青笑笑,摸着他青筋凸起的手背——这些天他明显瘦了,脸上都快没肉了,倒是把眼睛给凸显出来了,一双眼睛从没这么大过。好端端的两条胳膊两只手,扎满了青青紫紫的针眼;至于骨折的左腿,因为要固定骨头,夹板从大腿根一直上到脚踝,直挺挺的就这么撂在床上。
她坐听过专家会诊,即便手术后,他也需要最起码卧床一个月,等待骨头初步长好,才能使用轮椅,而再一个多月后,才能用拐杖——而往下的,就是长达半年至一年,甚至几年的复健了。
肌肉萎缩是一定的,至于能不能恢复到和以前一样,能跑能跳能打球,哪个专家也不敢打包票。
她的小池,从来都是在球场上无往不利,而现在却只能被困在方寸之地的床头上。
于青心里酸楚,眼眶发热,一时也不敢抬头,生怕叫他看见自己没用的眼泪。
可对方却无比敏锐,握着她的手指一紧:“你哭了?”
于青胡乱拿胳膊肘蹭过一把脸,抬头笑道:“谁哭啦?就是待会你就得手术,人家这不心里紧张嘛!”
要手术的人反倒要反过来劝她:“紧张什么啊,我妈说了,给我做手术的是从北京军区总医院请来的最好的骨科专家,老资格了,特有经验,保证万无一失。”
于青心中却是一阵凉飕飕,像一阵冷风凭空从心房刮过。
她记得,石颖当初请的,本是北大人民医院的专家。看来现在这是又换人了——北京军区总医院?怕不是叶兆明他老子的关系,所以才能请得动部队医院的专家吧?
我儿子把你儿子打残,我就找最好的大夫给你儿子疗伤,这下两家算是握手言和把酒言欢了吗?
你好我好大家好?
于青心中冷笑,面上却一派喜努努的,戳着小池身上盖着的一层薄薄被单,揶揄道:“我是想啊,你说,待会你手术的时候,护士姐姐会不会把你脱的光光的?那你岂不是凭白都被她们给看光了?”
“……”
大男生一时卡壳,本来苍白的脸上,瞬间都腾起了红晕。
于青知道,纵然小池再男人再爷们再坚强,也到底才是个不到20岁的大男孩,平生头一遭动这么大型的手术,割皮见骨,刀刀都是割在自己的腿上——他还不到20岁,他焉能不怕,焉能不担心?
担心自己日后会不会残废,担心自己到底能恢复成个什么样子?担心自己还能不能打球?更甚或还能不能正常走路?还能不能上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