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2 / 2)

刘全顺心头巨汗无比,忙躬身应道:“陛下稍后,奴才这就去取。”皇帝陛下的私人物件,自不会随便乱扔乱搁,都会分门别类的妥帖收藏,快二十年前的荷包嘛……应该能找得到。

过了好一会儿,刘全顺才捧着一个小木匣出来。

十几年前的旧物了,着实难找啊……

匣子里,果然躺着两个荷包,一看到荷包上的图案,季子清陛下和季子珊都忍不住失笑出声,只见其中一个上面,绣着两只肥嘟嘟的黄水鸭,另一个上面,则绣着猴猪抢珠的图案,季子珊拿起那个水鸭子荷包,摸着上头的纹案笑道:“这是我几岁时绣的呀,唔,绣工还蛮好的嘛。”

季子清陛下捏捏鼻梁,也拿不准究竟是哪一年了:“仿佛是……”

这个时候,跟了季子清陛下几乎一辈子的刘全顺老公公开口提醒道:“回陛下的话,这两个荷包,是公主殿下十三年的夏天送给您的。”

刘全顺老公公会记得这么清楚,皆因叫陛下心里分外不爽的季子铭王爷……正是这一年薨逝的。

季子清陛下似乎早已忘了季子铭这个人,他只若无其事的笑道:“那就是你十二岁时送给皇兄的,这么一算,都快二十年了……”荷包下头,还压着一张素浅色的花笺,因存放的时日过久,边角已经微微有些泛黄,季子清陛下拿出来打开,边看边笑道,“不止绣工不错,写的字也不赖。”

“叫我也看看,上头写的啥,我都忘了哎。”季子珊忙将脑袋凑过去,一脸好奇的看起来。

单看花笺上的字面意思,应该是当年她只答应给皇帝老哥绣黄水鸭荷包,另一个瘦猴和胖猪抢珍珠的荷包,则是她附送的赠品,她还解释了一番说辞,说是实在绣不出来双龙戏珠的图案,这才把双龙换成了一只猴和一头猪,最后,希望她亲爱的皇帝老哥……笑纳。

然后,季子清陛下就一直笑纳到了现在。

“皇兄,把这个猴猪抢珠的荷包,还给我呗。”季子珊看完当年自己的送礼留言后说道。

到了皇帝陛下手里的东西,岂有再平白无故还回去的道理,闻听小妹子的要求后,季子清陛下顿时冷哼一声,语气不悦道:“门儿都没有!”

“哎,皇兄,我是想拿给满满看看,好叫她知道,她娘虽然多年不动针线,但绣工却是杠杠的……”季子珊笑靥如花道。

季子清陛下冷着脸继续拒绝:“那叫满满来宫里看也一样,总之,这个荷包不许离开乾明宫。”

“小气。”季子珊不高兴的嘟囔道。

季子清陛下双眉一扬,王霸之气开始外泄:“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额,我还是去看小皇孙吧……”赶在皇帝老哥让刘全顺老公公去请鸡毛掸子之前,季子珊抱着脑袋迅速逃窜走了。

见状,季子清陛下再绷不住脸,扑哧一声就笑开了。

岁入隆冬,寒风如刀,大朵大朵的雪花从天而落,不过短短一夜,就覆盖住了整个公主府,快三岁的二毛小朋友对雪甚感兴趣,季子珊拦他不住,只好把他裹成一颗胖嘟嘟的棉球,带他在院子里踩一会儿雪玩儿,待时辰差不多时,季子珊强行把意犹未尽的小胖墩拖回屋子里。

季子珊箍着胖嘟嘟的儿子,一边给他解帽子取围脖,一边母夜叉似发飙道:“二毛,我跟你讲啊,你要是不听话,娘就狠狠揍你的屁股!不管你叫爹,还是喊姐姐,统统都没有用的,你明白么?!”

二毛小朋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细声答道:“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若是听话,等雪停了,娘让你爹爹给你堆一个大雪人玩儿,否则,就狠狠打你的屁股,记住了没有?!”季子珊继续凶巴巴道。

二毛小朋友噙着眼泪,可怜巴巴的再点头:“记住了,娘,不要再凶我了,好么,我听话。”

季子珊在心里默默腹诽道,当她盐吃多了咸的呀,还不是你这臭小子不听话找骂!训完儿子,季子珊正准备窝到暖炕上去绣她未完成的帕子,这时,宫里来人了。

来的是慈宁宫的一个女官,女官行过礼后,并没有直言何事,而是附耳季子珊悄悄说了一番话,听罢女官的话,季子珊顿时面色大变,她命桂香照顾好满满小姑娘和二毛小朋友后,就带着梅香匆匆驱车进宫。

女官对她说——陛下的风寒加重了许多,太后娘娘传您和康王爷进宫。

这话可不是能随便乱传的,除非季子清陛下的情况忽然变得十分糟糕……

季子珊坐在车里,心头惊惶不已,她不断安慰自己,一定一定没事的。

她的公主府离皇宫相当之近,以前短到无比的路程,今日却似乎变得极为漫长,季子珊不住催促车夫快些,但此时正值下雪天,雪天路滑,颇不好走,车夫顿时好生为难。

季子珊和季元宝王爷几乎是前后脚到的乾明宫。

乾明宫里一派静谧无声,只有雪花簌簌飘落的轻轻声响,兄妹两个直入后头的体元殿,次殿里,季元昊太子正紧紧皱着眉头,和好几个御医低低说着什么,见季元宝王爷和季子珊来了,他便甩了几个战战兢兢的御医,亲自引着小王叔和小皇姑进入内殿。

“原本只是普通的风寒,父皇进了药后,已经开始好转,哪知昨天一下雪,还未好全的风寒忽然又加重了,今日晨起时,父皇虽然发着高热,但人还清醒着,也能好生服药,谁知到了下午,就怎么也叫不醒了……”季元昊太子尽量简洁的说着季子清陛下的病况。

占地极为宽阔的寝殿里,季子清陛下平平躺在御榻上,双目紧闭,脸色微微有些泛红,别的倒没什么异样,床榻边上,只坐着怔怔含泪的惠安太后,床头站着两个宫装后妃,一个是何美人,另一个则是吕美人,她们两个,一个站在水盆边绞帕子,一个站在床头拿帕子给季子清陛下敷额头。

刘全顺老公公佝偻着腰站在床尾,满脸都是焦急之色。

“母后,皇兄他……”季子珊走到惠安太后身侧,扶住她的肩膀,声音打颤的出声。

惠安太后转过头,轻轻拍了拍搭在肩膀上的手,声音哀恸道:“扇扇……”她轻轻叫了一声女儿,然后扭头对何美人和吕美人两个吩咐道,“你们也照顾陛下一天了,回宫歇着去吧。”

何美人和吕美人双双忙道不敢,却在惠安太后不容置疑的目光下行礼告退。

“扇扇,你皇兄自幼疼你宠你,别的人,母后都不放心,你来照顾你皇兄……”惠安太后强自保持着镇定,先交代着叫女儿进宫的目的,然后又转视季元宝王爷,温声吩咐道,“元宝,你身子也不好,不能多劳累,叫你进宫,只是让你知道你皇兄的情况,这么大的事儿,不该瞒着你。”

季元宝王爷低声回道:“母后言重了,皇兄待我一向亲近,如今他病了,我自也该和扇扇一样,守在他身边照顾他。”

惠安太后目含欣慰的点点头,最后才看向季元昊太子,一字一字吩咐道:“元昊,你父皇这里,有你姑姑和你王叔照应着,你父皇病重,难免人心浮动,朝堂上的事,你就多费些心思,别叫闹出什么乱子。”

季元昊太子低声开口,隐隐带着湿润的鼻音:“皇祖母,我才是父皇的儿子,父亲病了,理该由我在榻前陪伴照顾……”

惠安太后打断季元昊太子的话,缓缓说道:“元昊,皇祖母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但是,国事为重,朝廷大事不能无人做主处理,你听话,先去处理要紧的朝政,得空了,再来照顾你父皇。”

“元昊,别再说了,去吧。”季元宝王爷拍了怕太子侄儿的肩膀,也劝他先去处理急事。

季元昊太子吸了吸鼻子,朝屋内各位长辈行了行礼,才转身离去。

“刘全顺,传哀家懿旨,即日起,后宫妃嫔若非传召,不得随意离开寝宫,不得喧哗哭闹,违者定不轻饶,所有的内监宫女,不许私下议论陛下,违者一律杖毙。”惠安太后面色冷凝的又吩咐刘全顺。

刘全顺答应一声,也出去传旨了。

季子珊已经坐在季子清陛下的床头,死死咬着嘴唇不松口,她害怕自己一松开,就会放声哭出来,她低着头默默绞起手帕。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母子四人,惠安太后才颓丧衰败了神情,她先瞅了瞅昏睡不醒的长子,然后再去望眼眶含泪的女儿,又问:“扇扇,突然叫你进宫里来,可安顿好满满和二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