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悦寄来的信拢共有十来页,前面洋洋洒洒都是在讲别的,胤禛直看到最后一张,才在末尾看到委委屈屈的几行字:“不知四哥身体可好”,接下来应该还有一句,却被人用墨水划掉,隔了一行,又写道,“家中儿女都想阿玛了,若是出去的久了,弘曦与得福恐怕都该认不得人了。”
明明是想着他,却还用孩子做借口,让他不要在外久留,悦儿现在倒也学会含蓄了,让人有些稀奇。
他把信复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放下让苏培盛把信放置在自己常带的木匣中,接着又打开前院所寄信件,看到说京城无甚大事就提笔回了一句:知道了,再查。
他在宫里的疑惑始终没有得到解答,现在自己跟着皇上一同南巡,宫里头少了主心骨力量薄弱,正是打探消息的好时候,若是有谁藏着心思,也多半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总会露出一点马脚的。
再接下来,便是福晋的一封请安信了,薄薄一张纸上除了前面两句问安,接下来通篇都在描述弘辉如今学业如何如何。
胤禛本不想理她,可看了看福晋上面说的日常,到底还是回了一页信:弘辉如今年幼,元气不足,你不可太过逼迫,每日书房下学回来再学一两个时辰即可,不许他晚上读书,不许他点灯习字。
这还是齐悦跟他讲的道理,小孩子年纪小,眼睛也嫩,夜里头读书灯火跳跃不稳定,这样的学习迟早把人的眼睛给熬坏了,年纪小小的白日里读书也就够了,晚上何苦还练,合该好好睡觉,长身体的好。
为了证明,齐悦还非常不怕死的拿四大爷亲自做了对比,“瞧我家里那两个哥哥,就是小时吃的好睡的好,所以现在站起来才能有门板那么高,四哥你xxxxx,”齐悦非常有求生欲的人工消音了几个字,“焉知不是小时候太用功睡眠不足的缘故。”
齐悦识相的拍着胸脯首先表态,她肯定是没嫌弃四大爷身高的,再怎么矮人家也一米七几了,四舍五入那就是一米八,妥妥的。
跟自己在一起身高绝对够使了,她也不咋高来着,再者说现在的男人出门都穿靴,那厚厚的靴底子加上去,别说一米八,一米八五都能到,只是和自己的两位哥哥站在一起显得略矮了一些,但是她四哥气势惊人,一点都没被比下去。
一点都没有!
齐悦着重的又强调了一遍,生怕自己说错了话,被小心眼的记在心里,晚上床帐子里和她算账。
一想到那时和齐悦相处的画面,胤禛就忍不住想笑出声,他铺开信纸,准备好好想一想自己该怎么回小格格,可还没动笔,就听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太监张成急急忙忙闯进来跑来报信道:“启禀主子爷,外头太子爷突然生了急病,皇上传话叫您立刻过去呢。”
急病?
昨晚上他们几个兄弟见面的时候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胤禛一听时就有些不信,只是外边汗阿玛的人催得实在紧,没时间让他多想,只得搁下笔就匆匆赶了过去。
第265章 病情
书房中, 崔宝柱正把信纸一点点撕碎了放到火盆里烧个干净, 等着烧完了又往里边倒上茶水,和灰烬搅和成糊糊, 再带了出去埋到那花树根子底下, 这样收拾的才叫干净, 谁也甭想从这上头知道点什么。
全程都是他崔总管亲自处理,等埋好了土后才拍拍手往里屋里去, 屋里头病人盖着被子, 闭目躺在屋里养神, 看着他来也没有睁眼,“都处理好了?”
“是,”崔宝柱上前弯腰道:“奴才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太医等会儿就来。”
“嗯。”胤礽点了点头,戏已经唱上了, 接下来就该看底下人是怎么捧场了。
他眉头紧锁, 脑海里还回忆着刚刚信里头的消息, 他留在宫里的奴才今日传了消息, 说总算是找到了那本遗失的新唐书,就在内务府那日派过来送使唤人的太监屋里。
可那人却已经悬梁自尽了, 只遗留书好好的放在桌上,说不得是畏罪自杀也未可知。
这不算什么,可真正让胤礽烦忧的是,那书上卷二有两页却被人故意的撕去了,页码不是开头, 也不是末尾,正好就是那唐太宗兵变玄武门的一章。
这是诛心啊。
那幕后的人把书送还,可故意把这两页最至关重要的地方给撕了,他这是想做什么?
胤礽知道,自己这边得了宫里传信的消息是瞒不了人的,当即就让崔宝柱往外散布自己忧惧在心,身体突发疾病的消息出去,好以不变应万变,看看到底耍手段的人是谁。
他这边儿放了消息,皇上在南巡临时居住的行宫里得知了消息,自然大为震惊,连忙就召来了四阿哥同十三阿哥,让他们替自己去看看太子的病如何。
康熙神色晦暗,手指搭在额头揉着太阳穴,打从去年年底往太庙行礼,他的头眩就偶尔会发作一番,这次也是,听闻得胤礽生病,他当即也头晕了起来,若不是如此,只怕自己就要亲自过去了。
“你们过去时把熊赵两个太医也带去,他们两的医术比寻常太医更高明,让他们给胤礽看看脉,我也好放下心,好好看望太子,若是真有什么不好了即可回我。”康熙话里满是关怀。
那熊赵两位太医可是平常伺候他的,一般离不了身,谁知太子一病,皇上就直接派了过去,可见对太子病情有多焦急。
胤禛人被匆匆唤来,路上心里自然也有些猜测,这会听得汗阿玛吩咐,没有意外就应了下来。
他与十三出去,却见往常脸上都乐呵呵的十三今日沉默了许多,等出了宫门要出发时还特意拉了胤禛一步,小声道:“四哥,等会去了太子府里,你可一定要仔细。”
嗯?
胤禛抬起眼望了望十三,他今年十六岁了,和十四差不多年纪,人却在生母逝后成熟了很多,行事待人都很有度,这回特意拉住自己,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事情才对。
他不比自己年纪大已经出宫建了府,十三现在还是个光头小阿哥,只跟着汗阿玛居住在宫里,汗阿玛又因为他失母格外疼爱,这次南巡也没忘记他,走哪都带上,若说十三察觉出了什么,可信度是有的。
宫里这么多兄弟,胤祥同胤禛的关系最为亲厚,当年他承了德妃娘娘的恩情,这回见他四哥疑惑,抿了抿嘴左右望望见四下无人,这才道:“汗阿玛的病,是在太子生病了之后才发作的。”
说不得就是因为太子才被气病的,要不然怎么会不过去瞧呢,像最早太子生病,汗阿玛可是能罢朝陪在身边日夜照顾的,这回的态度若说没有问题就见鬼了。
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太子,两边哪一个都不是他们兄弟能得罪起的,等会去探病时千万要管住嘴巴才行。
胤禛听着话嗯了一声,朝胤祥点点头,“十三,四哥承你的情。”
因为这事,他心里头存着个疑虑,到了太子临时居住的府里时,胤禛就格外留神小心一些。
等着看到他二哥那苍白的脸和有气无力的说话声,胤禛眯起眼睛,还好他提早做了准备因而没有在脸上泄露出自己的神情,只是心里起了波澜,二哥这病好像是装的。
这招,他见悦儿用过。
只是悦儿化的妆更细腻些,要不是自己亲眼看着她在面前涂抹,单是凭借胤禛自己的眼力,还真以为齐悦是生了场病才会脸色难看成这样的。
他在院子见齐悦画过好几次这样的妆容,已经有了经验,现在看到胤礽,自觉还能挑出二哥的几个不足之处来,例如那脸上,虽然抹了白显得虚弱苍白吧,可却疏忽了耳后边那一块,涂抹的比其他地方要薄弱,细细打量就会发现与脸上的不同了。
还有那嘴唇上的干裂,哪有上半部分好的很,下半部分却干裂起皮的嘴呢。
胤禛在悦儿同他着重强调的几个点上瞄了一下,心里头就有了数,知道他这个好二哥是在跟自己玩把戏。
这还得多亏了小格格,他心里打定了主意,回头就送悦儿一间胭脂铺子,让她慢慢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