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鱼得用最好的才是。
谁知孟江南却果断拒绝道:“我不要,我就要戴这一支。”
她看着向漠北,眸光灼灼,莹光满满,珍宝似的捧着那支檀木簪,羞赧却肯定道:“这是嘉安的手艺,更是嘉安的情意,它比任何簪子都要好看,我就要戴它。”
末了她又扯扯向漠北的衣袖,巴巴地再一次问他:“嘉安帮我戴上好么?”
向漠北终是拿过了她手里的木兰花檀木簪。
孟江南低下头,乖乖巧巧地坐好,待向漠北将簪子簪到她发髻里,她才抬起头,抬手对那簪子摸了又摸,爱不释手的模样。
“谢谢你,嘉安。”孟江南放下手,轻轻地捧起了向漠北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摩挲他的指尖,既高兴又心疼,“嘉安日后莫要再为我做这些个累活了,嘉安的手是做文章画画儿用的,不该是来做这些的。”
做文章画画儿?向漠北的手蓦地微微一颤。
只听孟江南又道:“嘉安日后也莫要像方才那般来跑了,摔了如何是好?伤到了又如何是好?”
说到这个,孟江南就有些后怕。
她怕极了他会有些什么闪失。
“你不逃,我便无需跑。”向漠北将手掌一翻,抓住了她的手,死死盯着她,凑近她,以低低沉沉近乎警告的语气道,“日后你也不可再说甚么配与不配的话。”
孟江南被他忽然沉下的脸及低沉的语气唬得老老实实,像只兔子似的连连点头,“好、好的。”
“我不是甚么读书人,也不是甚么小郡王,我就是个兽医。”向漠北抚了抚孟江南的头发,缓缓道,“静江府的一名兽医。”
他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都道得极为清楚。
不知是对孟江南说,还是对他自己说。
孟江南嚅了嚅唇,却甚都未有说。
他是读书人,他的一双手生来就是为了握笔而不是为了拿刀的,他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宣小郡王,他身体里流着的是天家的骨血,哪怕他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任谁都改变不了,他如今是在静江府没错,可他终究是要回到京城去的,他始终都是尊贵的宣小郡王。
她不是配不上身为兽医的向漠北,她是配不上身为宣小郡王的他。
可这些她都不能说不敢说不可说,他的心结还很重,不可大意触碰,稍有不慎,便会伤到了他。
她害怕再见到他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模样。
她会好好守着他护着他,不让他受伤害,她也会为了他而努力,努力让自己配得起他,不成为他的拖累与笑话。
天灯升入夜幕,与夜色融为了一体,晴阳河上的河灯也渐渐漂向了城外曲水,两边河畔的人愈来愈稀疏,河畔边的夜风愈来愈凉。
孟江南握了握向漠北的手,轻声与他道:“嘉安,时辰不早了,回家吧。”
向漠北点点头,不给孟江南收回手的机会,抓紧了她的手,与她一道往回走。
孟江南羞愧地低声道:“对不起嘉安,往后我不会再像今夜这般乱跑了。”
向漠北倒也不客气:“知道便好,我追起你来可是很累的。”
“……??”万万没想到向漠北会这般来回答的孟江南一脸错愕。
嘉安这是贫嘴么?是么?
向漠北见她错愕发愣的模样呆得不行,不禁笑了起来。
他嘴角的小梨涡像两只浅浅的酒盏,盛着会醉人的酒酿。
孟江南最是喜欢看他笑,每每他一笑,她都觉这世间万物都失去了颜色,独他的笑最夺目。
可惜他不常笑,也不爱笑。
“小鱼。”向漠北笑罢,轻轻唤了她一声。
“嗯?”孟江南微微眨眼。
河畔边的风有些微的大,乱了她的长发,她抬手来将飞到面上来的长发别到耳后,露出她小巧的耳朵以及她白嫩的颈窝。
向漠北又生了想咬一口她耳朵的冲动。
还有颈窝。
他只觉自己喉间有些发干,不由将她仍被他握在手里的那只手抓得更紧,“今晨那碗绿豆小芽儿……”
孟江南乍听他提到那碗“种生”,正别头发的动作倏地就停在了耳边。
正当向漠北张张嘴,继续要说些什么时,前边传来一道温温和和的声音:“阿珩。”
在这声音传来的一霎,孟江南能清楚地感觉得到向漠北的手猛地一颤,尔后他有如年久失修的轴子一般,缓缓、缓缓地抬头循声而望。
只见他们面前丈余之外,一名年轻男子立在那儿,着一件青莲色竹纹直身,腰间系着龙首蟠离玉绦钩,脚上一双皁皮靴,头上一顶青玉小冠,站在阑珊灯火之中,有如一支修竹,温文尔雅,气度非凡。
他并未走近,就这般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向漠北。
孟江南不曾见过此人,但她认识此人身后之人。
是那春末夏初之际才从静江府离开的宋豫书。
他站在年轻男子身后,而不是身旁,且神色恭敬,可见他身前男子必定出身不凡。
只是男子的面色瞧着并不大好,即便是在夜色之中也难掩蜡黄,像是久病之人。
可这会儿孟江南无心观察他人,也未因在此见到宋豫书而诧异,因为此刻的向漠北让她担心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