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兄就是这张脸生得太冷了,心地其实好得不得了!我若是女子,嫁人定——”
柳一志愈说愈有些无遮拦的话还未说完,便有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按到了他嘴上来!
他猛地一愣。
只见阿橘不知何时被向漠北托着两只前爪将其举了起来,就举在他眼前,阿橘那双看起来总是懒洋洋的眼睛此刻就与他的眼睛同在一条线上,它那毛茸茸的爪子就正正好按在他的嘴上!打断了他的话。
然而,柳一志是一脸震惊,阿橘也是一脸茫然。
下一瞬,柳一志忙别开头去用力呸呸,阿橘也不无嫌弃地从向漠北手里蹭了下来,蹿到门边,将自己那按过柳一志嘴的爪子飞快地朝门槛上挠去。
阿乌领着三黄兄弟齐刷刷看它“表演”。
向漠北则是挼着仍趴在他腿上小花背上的毛,朝后往椅背上一靠,笑得两眼都半眯了起来,两只梨涡深如酒盏,笑声轻轻。
“向兄你定是成心的!”柳一志瞪他。
向漠北举止慵懒地倚在圈椅里,也如楼明澈那般将腿翘了起来,非但不见丝毫读书人当有的规矩模样,反似市井纨绔那般,随性不羁似笑非笑道:“是又如何?”
柳一志深吸了一口气,楼明澈还正想瞧瞧憨直的他生起气来是何模样,正好整以暇地等着,谁知柳一志呼出这口气时竟是转身冲到了正挠着门槛的阿橘身旁,蹲下身来一把就将它抱进了怀里,使劲地揉搓它干净蓬松的皮毛:“那我就非要摸摸这只胖橘不可!”
楼明澈:“……”
向漠北:“……”
这柳一憨的处事行为果然非常人。
阿橘被他揉得一脸生无可恋,可它始终没有伸出利爪来将他挠伤。
不论是它还是小花与那三只小黄耳,都感觉得到今日前来的这个陌生人是自家主人的朋友。
主人的朋友,定也如同主人一般,是个温柔的好人。
跨院里,孟江南看着今晨苏铭送来的新进举人衣帽,既高兴,又自责。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衣帽置放好,拿着做好的茱萸囊去了向云珠那屋。
今日事颇多,她险忘了将答应小满的茱萸囊拿去给她。
她人才至向云珠屋外,便闻到一股酒味,自微掩的门扉之内飘来。
第158章 、158
孟江南且惊且愕地推开那微掩的门扉。
只见向云珠双颊通红地趴在堆满了话本子的桌案上,左手拿着一只酒瓶,右手拿着一只大柿子,正神情颓丧地左一口酒右一口柿子,面前还打开着一本绘着插图的话本子。
图上绘的是一株果实满满的红豆树下,一位英俊的江湖郎君正将自己剑柄上的流苏解下来送给一位满面羞色的俊俏小娘子。
这则故事孟江南知晓,倒不是它如何精彩吸引了她,亦不是上边的插画精致出彩,而是向云珠曾拿着这一话本子递到她面前,非让她好好看完不可,道是这个故事她自个儿喜欢极了,小嫂嫂也定会喜欢的。
孟江南其实道不上喜欢与否,因这故事与大多话本子里的故事大同小异,无非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新意不大,里边的插图更是丁点不如向漠北作的画好看。
唯一一点让她将这个故事记得清楚的,便是里边的男女主角不像其余话本那般或是落魄书生配千金小姐,或是寒门子弟配富家千金,或是猛将配娇人、风流才子配清丽佳人此些云云,而是江湖莽汉与娇弱公主,那插图上所绘的一幕正是男主角儿终是寻得杀父仇家前去为父报仇之前以自己家传利剑上的流苏作为定情信物送给公主的那段内容。
孟江南已不是第一次见到向云珠摊开这一幅插图来看,看得出向云珠她是喜欢极了这一个故事。
向云珠听得推门声,抬眼瞧见是孟江南,无甚反应,而是举起左手的酒瓶昂起头喝了一大口酒。
她喝得很快,以致酒水涌出瓶口,顺着她的嘴角与下颔往下淌,顿时就淌了她满脖子,湿了衣襟。
孟江南见状,连忙上前来抢过她手中的酒瓶,紧着掏出帕子来为她擦掉下颔以及脖子上的酒水,紧蹙着眉担忧道:“小满你这是做什么?怎的大白日地便饮起了酒来?”
孟江南每隔几日都会到向云珠的屋子里来一趟,因向云珠不喜收整又不喜下人入她屋,是以孟江南隔三差五会到她屋里来,替她将胡乱的屋子收拾一番,每每这时向云珠都会伏在桌上双手托腮笑盈盈地看她,道是她这方面上与宣亲王妃可真相似。
宣亲王妃也最是受不得自家女儿总是扔得胡乱的屋子,偏生她又不让下人进屋收拾,道是她们会乱了她的话本子与“墨宝”,宣亲王妃可不想女儿的闺房乱成鸡窝,不得不亲自为她收拾。
而向云珠丁点不愿意她的亲娘给她收拾屋子,因为每每宣亲王妃给她收拾过屋子后她的一些东西总会不翼而飞,便是宣亲王妃自己都不知自己将其放在了何处。
这一方面上,孟江南可比宣亲王妃强上不止丁点,她不仅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所摆置的物件也井井有条,更是依照向云珠的喜好与习惯来摆置每一样物什,经她收拾的屋子,向云珠不仅不会找不到自己的东西,反还觉得但凡她需得着的,总能随时都能找得到。
这也是向云珠喜欢极了她这个小嫂嫂的其中一个原因。
她不曾刻意去打听旁人的喜好,她只是在寻日的相处之中留心所有人的脾性与喜恶,哪怕是那只小小的花狸奴,也都因着她的细致心思而喜爱极了她。
无论是阿乌还是阿橘它们,这座宅子里除了向漠北之外,它们最喜爱的人便是孟江南,而非平日里照料它们最多的廖伯与向寻。
孟江南昨日才来过向云珠的屋子,才为她将随处放置的话本子与扔了满地的绘着武功招式小人儿的纸张收拾好,今日过来只是为了给她送茱萸囊而已,不曾想一日还未过,她这屋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糟乱。
昨日才给她全都整齐置于架子上的话本子全都被翻了下来,扔了满地,被揉搓成团的宣纸亦是扔了一地,近了她身材,孟江南才发现她这屋中之所以酒味直扑门外,不仅她手里拿着的酒瓶而已,地上还歪倒着两只酒瓶。
没了瓶塞、已经空了的酒瓶。
孟江南抢似的拿过了向云珠手中那又正要往嘴里倒酒的酒瓶,眉心拧得紧紧,眸中担忧更甚,以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重:“小满!”
前边阿睿过来给送柿子时并未与她说过什么,证明那时候小满她还好好儿的,这才不过短短半个余时辰,怎就喝成了这般模样!?
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向云珠被抢走了酒瓶也不恼,她甚至没有抬起头来看孟江南,也没有伸出手来将酒瓶抢回去,而是将拿在右手的那只大柿子拿到嘴边来,大口大口地咬,吃得脏了鼻尖脸颊也不在意,吃完了手上这个又拿起剩下的一个来飞快地剥了皮,继续大口地吃。
孟江南从未见过向云珠这般模样,只觉她仿佛心中压着千斤巨石不得纾解,唯有以某一种近乎疯狂的举动来宽慰自己一般,与寻日里性子欢脱得时刻都有如一朵向阳花似的她判若两人。
她这般模样,令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