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起最后一根银针对着他看了看,温故知轻笑:“下回有这种事,烦请捎带上咱们。”
银光泛泛,衬得面前这人的脸格外冷淡,他眸子扫过来,眼神颇有些嫌弃,可沉默片刻,他还是点了头。
“嗯。”
温故知舒坦了,眉目展开,麻利地就将银针落了下去。
床上的人皱了皱眉,轻哼一声。
“怎么?”李景允俯身过来看了看,皱眉,“你这当御医的,行针还三心二意,是不是扎错地方了?”
先前的欢喜一扫而空,温故知鼻子都差点气歪了:“三爷,我是御医,御用神医你懂不懂!哪个神医能把针扎错地方?”
“那她哼哼什么?”
“您身上要是有这么多口子,不会痛得哼哼啊?她能哼两声都算好事,还有得救,您慌个什么。”
神色微松,李景允不屑:“我没慌。”
“是,那外头天也没亮,全是小的眼瞎。”温故知揉了揉腮帮子,咧着嘴嘀咕:“老铁树开花,看得人牙疼。”
床上这人嘴唇好像动了动,李景允也没空跟温故知计较了,撑着床弦便贴近去听。
温热的气息丝丝入耳,这人含糊了半晌,吐出个莫名其妙的词。
“玉兰?”他茫然地重复,然后直起身子不敢置信地看向温故知,“都这模样了,她还能梦见花?”
温故知摊手:“这我可医不着。”
李景允抹了把脸,觉得人真是白救了,旺福吃了馒头还知道摇尾巴,这人刚逃出生天,不在梦里好生谢谢他,反去梦些乱七八糟的。
不甘心地又凑过去,他想再听点别的,可殷花月不说了,干裂的唇紧紧抿着,抿得又冒了血丝。
“啧。”
他伸手,想将她的嘴给掰松,但刚一用力,两串泪珠顺着她眼角,“刷”地就落了下来。
指尖一颤,李景允飞快地收回了手,顿了顿,望向温故知,下意识地辩解:“我没用多大力气。”
温故知看乐了,这才多大点事,用得着解释?
可李景允的表情很严肃,瞪着那人眼角的泪痕,活像在瞪什么案发现场,眼底墨色微涌,下颔线条紧绷。
温故知捧腹大笑,笑得扶着隔断喘气:“这躺着的到底是个什么宝贝那?”
黑了半张脸,李景允冷哼:“见鬼的宝贝。”
刚养熟的狗罢了。
“公子。”
八斗又从外头回来了,恰好听见宝贝二字,惊讶不已:“您怎么知道有宝贝?韩府派人送了这个来,将军的意思,让您琢磨回个礼。”
温故知收了声,两人对视一眼。
李景允抿唇,掀开帘子朝八斗伸手:“拿来。”
一方檀木盒,打开便是一只南阳玉蝉,系了青色丝绦,以作腰间挂饰。
“这是什么意思?”温故知没看明白,“好端端的送个腰饰,这也不是什么鸳鸯鹣鲽啊。”
眼神有点凉,李景允合上盒子:“救她出来的时候,爷把七竹环结佩给出去了,估摸是到了韩霜手里。”
温故知挑眉,稍微一琢磨,反应了过来:“那她倒是大度,竟不责问,反而还了你一个。”
韩霜对他向来忍气吞声,她知道责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但相应的,殷花月就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李景允转头看向床上躺着的那人。
巴掌大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瘦弱的手腕露在外头,两根手指就能圈个来回,她眼角的泪痕未干,眉心也依旧紧皱,似乎在做什么可怕的梦。
***
“玉兰。”
从齿间溢出去的叹息,换在梦境里,便是满心的欢喜。
花月拖着长长的山河裙站在玉兰花枝下,仰头就能看见从枝叶间透下来的春光,她伸手想去够花,可高度差了那么一点儿。
尝试了好多次都够不着,她扁嘴就想哭,可眼泪刚冒出来,身后慈祥的男人就将她抱上了肩头,轻声哄:“再伸手,伸高点,哎,这就对了,囡囡真厉害。”
洁白软嫩的花落在了手心,花月破涕为笑,回头远看,温柔的女人就坐在石桌边,捏着绣了一半的手帕绷子朝她拍手:“囡囡过来,来看这个花漂不漂亮?”
浅青的帕子,绣着玉色的花,香气盈鼻。她惊叹,伸手就想去摸。
可这回,在她能够到的地方,指尖一碰,花没了,帕子也没了,石桌和男人女人都消失了个干净,四周暗下来,一吸气就能闻见灰尘和枯草的味道。
“吱呀”一声,旁边开了一扇门,光从门外泄进来,映出无数飘飞的粉末,照得她眼睛生疼。
有人随着光一起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真以为爷拿你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