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楼梯边上,她转身将灯塞给他,认真地道:“别太早离席。”
烛火照在琉璃上,透出来的光有些晃眼,李景允迟疑地伸手接过,这人却转身就走了。
步伐轻快,一点留恋都没有。
花月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好不容易在厨房里拿了个馒头,哪儿还顾得上别的,将任务完成了就躲去楼下啃,两只手抱着白生生的面皮,啃得又快又仔细。
有人在她身边坐下,给她递了杯水。
“多谢。”花月接过来要喝,余光往旁边看了一眼。
不看还好,一看她就不敢再斜那杯子了,尴尬地停住手,笑道:“是你啊。”
先前在韩府来替他们开门的那个小丫鬟,依旧笑得甜甜的,轻声同她道:“姐姐,我叫别枝。”
花月笑得有些发虚:“是韩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别枝摇头,轻叹又笑:“这已经是小姐最高兴的时候了,自是不会想要旁人打扰,你我能躲在这儿,偷上许久的懒。”
花月跟着点头,端着一杯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姐姐别怕。”别枝歪着脑袋道,“水里没毒。”
那谁知道真没假没啊,花月笑了笑,没动。
别枝抿唇,双手搭着膝盖,低声道:“咱家小姐挺幸运,一出生就得了长公主青睐,有长公主撑腰,没人敢欺负她。可是,她也挺可怜,每次长公主的雷霆手段,到后来都会让她背上恶毒之名。”
“姐姐是景允公子身边的人,小姐讨好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想着害姐姐。”
花月听得挑眉,想起上回韩霜来东院说的话,恍然:“你的意思是,你家小姐未曾生过我的气?”
“姐姐是景允公子的宠奴,将来也是要与小姐朝夕相处的,她生你的气做什么?至多不过气公子绝情。”别枝唏嘘,“小姐与景允公子认识好多年了呢,先前两人关系也挺好,可后来,公子误会了一些事,就冷落小姐至今。”
“姐姐若能帮帮忙,那将来小姐过府,想必也不会薄待于你。”
花月来了兴致,随手将杯子放下,问她:“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别枝面露难色,犹豫片刻道:“具体如何,我一个丫鬟也不清楚,听说是景允公子吃了没由来的醋,故意冷落我家小姐,没人给台阶下,他也就一直没低头。”
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别枝拉着她的手臂晃了晃:“好姐姐,你一定肯帮忙的吧?”
花月跟着她一起笑,笑得比她还甜:“肯的呀,要我怎么帮?”
“这个简单。”别枝道,“眼下他们缺的就是互相了解和亲近,姐姐且将景允公子的喜好和起居习惯说与我听,我再想法子让小姐对症下药。”
“喜好么……”花月盯着她的手看了看,微笑,“也没什么特别的,偶尔爱吃蜜饯。”
“那起居呢?”别枝凑过脑袋来,“公子平时都在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归府?”
“这个每日都有不同。”
别枝想了想,笑道:“那怪不得四月初九的那日,我家小姐去寻,公子却恰好不在府上。”
四月初九?花月不动声色地抬眼,正撞见别枝的视线。别枝的眼睛颜色很浅,静静地盯着她,眼里带着打量和些许试探。
心思微动,花月含笑便道:“你记茬了,那日公子未曾出门,也没收到什么拜帖。”
别枝一愣,连忙掌嘴:“是我记性不好,那许是别的日子。”
她也没计较这错漏,只突然伸手揉了揉肚子:“哎……”
“怎么了?”别枝连忙扶住她。
“刚吃的馒头好像有点馊。”她皱了脸,龇牙咧嘴地道,“你先守着,我去去就回。”
“好,姐姐慢点。”别枝朝她摆手。
花月起身往茅房走,一离开身后那人的视线,脸色就恢复了正常。
先前看见韩霜,她是真信这姑娘喜欢李景允,可眼下这小丫头三言两语的,她倒是觉得不对劲了。
打听喜好也好,起居也罢,都还算正常,可套她的话算什么?
四月初九那天,她被太子抓去了栖凤楼,李景允应该也在那附近,虽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不能往外说,尤其是不能给一个手上半点茧子也没有的下人说。
回头看一眼那亮着灯的二楼,花月摸了摸下巴。
这天晚上的宴席进行得很顺利,李景允出来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花月看了一眼韩霜,发现她也没哭,那起码过程不算太惨。
李景允瞧着兴致不高,瞥她一眼,将琉璃灯还给了她,然后回去倒头就睡。
第二天就是“开山头”的日子,一般来说由地位最高的人将笼子里的兔子射杀,之后众人就可以开猎,可是今年有所不同。
长公主和太子殿下一同到了猎场,若论尊卑,那自然是太子高上一头,可论长幼,却该是长公主为先,两边颇有较劲之意,以至于这山头许久也没开起来。
最后长公主竟是娇笑着道:“听闻李家府上的公子箭法卓绝,百步穿杨,不如让他来开好了。”
这提议有些荒谬,可难得的是,周和朔也点了头:“景允,还不多谢长公主赏识?”
李景允出列,刚要行礼,长公主就掩唇笑道:“你可是霜儿未来的夫婿,一家人,行什么礼啊,免了吧。”
周和朔不屑:“李府与韩府什么时候定的亲事,本宫怎么没听说。”
“皇弟消息不灵通,这姻缘之事,还是女儿家知道得清楚。”长公主摸着尾指上的护甲,抬着下巴道,“霜儿知书识礼,李家公子文武双全,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婚事了,李家夫人也点了头呢。”
“可本宫怎么听说,景允近日独宠一人,府里什么好的东西都往那人房里堆了。”周和朔摇头,“婚姻大事,还是要你情我愿来得好,强扭的瓜有什么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