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中燃着一盏铜灯,灯火随着颠簸,渐渐地有了熄灭的意思,卫绾唯恐夜黑风高,这必将使她更恐惧,她忙伸手去一把抓住了灯盏,不顾那滚烫的灯油溅落在手背,低低地发出一声呼痛,便咬唇戒备地拎在了手里,护着那点微弱的火苗。
青年见了,意味难明地发出笑声,却开始自报家门,“在下沈秋屏,琅琊人士。”
卫绾不愿听,别过了头,却语调冰冷,丝毫不肯认命:“既然不肯说你们主子是谁,你是谁,我也不在乎。”
那人却笑了一声,阴凉的蛇,卫绾觉得自己的脖颈上仿佛缠上了那湿软阴黑之物,恶心得几欲呕吐,她的手紧紧地扶住了马车。
沈秋屏望着戒备得如临大敌的太子妃,烛火之间,佳人芙蓉花面,微微含粉,实在国色。他情不自禁地发出轻笑声,“太子妃不奇怪,为何冯炎突然离开陇西?”
卫绾怔住,脑中忽然灵光乍现,继而她怒瞪过来,剪水双瞳几乎要冒出火焰。
沈秋屏失笑,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是我的人,对冯炎递了假消息。他人虽然忠心,可却不大聪慧。太子供以联络的徽记,早已被我们识破,此地乃是鱼龙混杂的河西,要假扮太子的人马并非难事,可笑冯炎与你一听说太子可能深陷险境的消息立马便站不住脚了。”
原来如此。
冯炎果然是被故意支走的,卫绾气得娇躯发抖,怒而嗔目。
沈秋屏大方地告诉了她:“并且,那帮羌人过于愚昧,他们只知道保护他们昏迷不醒的王子,却不知道,其实伊冒的暗线在太子收网之后,已很难闯关进入陇西,即便真有人环伺你们所住的客店,也是冲着太子妃来的。”
“传闻,太子与娘娘很是恩爱啊。”
卫绾再度怔住。
沈秋屏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掐住了卫绾的脸,卫绾欲张口咬他,沈秋屏失笑,一掌甩了出去。
卫绾的头磕在了轩木上,撞得头晕眼花,恶心呕吐之感更甚,手上的铜灯也没护住,打翻在地,沈秋屏微微一笑,弯腰下去,伸脚灭了灯火。
卫绾唯恐此人对她心有邪念,紧紧地拉上了锦被。
黑暗之中男人佝偻着的身影慢慢立正,那种恶感与恐惧于卫绾心头更甚,倘若,倘若……她护不住清白,该如何?
沈秋屏的脚在不断起伏的马车地板上碾了碾,将火星扑灭了,嗓音幽微,隐隐透着笑:“勿惧,沈某不敢动太子妃。”
说着,他的手却极为轻佻地划过了卫绾玉嫩的颊,阴柔的声音近在耳畔,令人发颤:“方才灯下一观,着实惊艳于太子妃娘娘的国色芳姿,太子身份高贵,生来便是太子,不须争取,陛下便安排了最美的女人配他,实在好福气。”
卫绾闭上了眼睛,掌心发颤,心中只想到,殿下可曾知道,她早已落入贼寇之手?
他几时能来救她……
面对如此一个阴毒之人,她几乎要窒息,他可知道?
*
天色暮时,一队人卷风裹雪,纵马入城。
冯炎神色焦灼,带着兵闯入之前太子下榻的客店,却仿佛人去楼空,仅剩下那几个羌人仍在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