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1 / 2)

卫绾立了片刻,又说了几句让他保重的话,便走出了大帐。

她不再恨王徵,相反地,她感激王徵危难之际挽救了她的性命,让她平安无虞,得以与自己的夫君重逢。

只是她已为人妇,不能留予王徵分毫令他可以遐想的恻隐,及早斩断了这些,对谁都好。

卫绾做了满桌珍馐,过了晌午,殿下仍未回来,气候肃寒,不过片刻已经冷透,卫绾随意用了一些果腹,发呆一般,从晌午坐到近乎天黑。

天色漠漠,帐篷外架着的炭火盆里,火焰烈烈,一片嘈杂,但这时卫绾忽听到了冯炎归来的消息,她心念一动忙起身朝外走去。

冯炎领着人赶来,向着负手而立,黑暗之中几乎只剩半截身影的太子伏地跪下,不知说了甚么,卫绾仓促地走近,只见冯炎剑已出鞘,似乎要斩下自己的头颅。卫绾惊呆了忙飞扑过去,但殿下的手却快人一步,将他掌中剑鞘推走,剑刃落地。

冯炎失魂落魄,愈发羞愧难当。

这时卫绾已气喘吁吁地跑了来,停在夏殊则身畔,仰目望了望他的神色,大胆地求情:“殿下,冯将军一时不察,况这回也是我让他离开的,错不在他,殿下你能饶恕他么?”

冯炎汗颜道:“太子妃休为末将求情,末将岂是一时不慎,主公的徽记被人识破,甚至被人盗用,我身为近侍,却分毫不知,这是我的渎职之过,如不能一死证明忠心,苟活也无益处!”

夏殊则盯着他,脚拈起了长剑,置于脚面轻轻一勾,剑已在手,这柄削金断玉的宝剑,锋利无匹,寒芒一现,已直指冯炎咽喉,卫绾道“不要”,殿下仍然不为所动。

她震惊地慢慢垂下眼睑,心在胸口毫无规律地乱跳,她惊恐地想着,原来,这便是太子有着冷漠狠戾的传闻的原因么……

冯炎仰起了头,闭目等待一死。

夏殊则的剑术已足以运剑自如,仅只是一剑削断了冯炎束发头冠,一绺断发随着崩断的玉冠掉落于地,他猛然睁开眼望向太子,羞愧地伏地叩首。

夏殊则扔了剑,淡淡道:“你的头颅,暂寄放你的脖颈之上,孤不须无用之辈在孤面前自戕,若是要死,自行寻别处了断,孤不阻拦。”

冯炎一怔,盯着掉落于地的宝剑,欲叩谢大恩之时,只见主公已远去了。

卫绾跟在他身后,心中惴惴,不敢发言。

她为自己方才揣度殿下愧疚,忽然明白过来,其实他们谁也没有完全信任对方,不论过往她说了甚么,殿下都还没有信,她是认真要同他过日子的,她不想离开他,所以他仍然任性地将伤口腐烂留下痕迹。

她的步子忽然顿住,殿下已坐到了一根断树残枝上,老树已死绝多时,仅剩下横亘于原野上,尚未被西北的风沙埋入泥土的断枝。

卫绾只好挨着他坐过来,顺着殿下的目光所及,天边,从大河之上皎皎出浴的半圆明月,犹如被打碎的银盘,散落天幕一角,其余残片化作了星点,迸裂到四方,已幽微不可见。

卫绾望着殿下轮廓如削的侧面,心思百转,欲言又止。成婚以来的回忆一幕幕从脑中飘过,不知不觉,殿下对她的纵容和温柔,已根深蒂固地存在于她的认知之中,卫绾对他的恐惧已逐渐地瓦解了。她伸手去,双掌握住了殿下的右手,嘴唇慢慢地上扬。

夏殊则侧目,没有抽回手臂,只是望着她。

卫绾说道:“殿下,夜里太凉了,你在这边要看什么?”

见他不肯作答,卫绾眨了眨眼,望向天边,又道:“难道殿下想赏月?难道月里真有姮娥么?”

“嗯。”

殿下认真的回应,让卫绾感到意外,她疑惑地盯着他,夏殊则被看得微微不自在,别过了头去。

卫绾失笑一声,不知是不是在笑自己的幼稚,夏殊则感到一阵耳热,那点儿醋意和别扭烟消云散,只想好好罚一罚身后的女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