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秦妙便和狗蛋一起离开了唐家庄。村长赶着牛车送了他们去镇上。秦妙是村里难得一见的神医,狗蛋今年春天刚考上的秀才,两人都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村长不敢怠慢,得知他二人要离开村子便主动赶了牛车送他们去镇上。
去到镇上之后秦妙付了银子给村长作为酬谢,另外唐家庄里面秦家的宅院还要劳动村长帮着照看,理应支付酬劳。当初秦妙便是去村长家感谢这几年他对自家宅子的照看时问起了狗蛋的事情,才知晓自从那年圣上贴出来皇榜重开恩科之后狗蛋便寻了先生念书,如今已经很是出息了。
到了小塘镇之后,秦妙雇了马车,直接往唐县赶去。
六月时节,正是一年中最为炎热的那段时间。雇来的马车显然没有唐弈的那辆专用马车舒适,车篷的遮阳效果奇差,一路上被烈阳晒得浑身冒汗口舌干枯。如此才觉着当初被唐弈精心照料的时候是多么的舒坦。
汗水被车帘外透进来的带着尘土的风吹干之后,剩下的是黏腻腻的油脂,这赶路赶得不是一般的狼狈。可即便是再狼狈,在抵不过秦妙心里的酸涩。倒不是贪恋唐弈给提供的精致奢华的物质,而是贪恋着和喜爱的人在一起时的浪漫温馨。
她的心里越来越后悔,当初在他身边的时候为什么要和他置气呢?明明心里是喜欢他的,却故意不理他给他冷脸看,这是惩罚他呢还是在折磨自己?
爱情说起来是两个人的事,其实说到底终究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爱或者不爱都是自己内心的感觉,他与碧烟之间如何,和她实质上并无关系,她只需要认清楚自己的内心是爱着他的就够了。
爱着他,能得他相陪,享受着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便是世间最幸福的事情。为何要用猜疑和怨怼生生破坏了那种世间少有的幸福呢?
拥有的时候,总是觉着无所谓,等到失去了,才开始追悔莫及。
秦妙理了理被汗水贴在脸颊上的发丝,冲着车帘子外面黄土飞扬的官道叹了口气。若是能再见唐弈一面就好了,哪怕是他冷着脸,只要能得他相陪,那她也知足了。心里这才明白了,爱的越深,所谓尊严就会越卑微。卑微到尘土里,开出爱情的最美的花儿来。
秦妙看着车窗外的枯燥景物,想着这些爱情的大道理时,狗蛋的声音突然响起:“妙妙,你这是又想起来我二哥了?”
秦妙蓦地回神,冲他无奈地笑了笑:“我什么都没想,不过就是发了一会儿呆。”
狗蛋微微摇头,不敢苟同,若是他连她这样怀春少女的心思都看不出来,科场上那些刁钻的策论便不要去写了。
自己的心思被别人看穿的滋味不怎么好,秦妙收起思绪,打算和狗蛋聊几句好打破这一瞬的小尴尬。
“三年之后你便要参加乡试吧?细想起来,我大哥今年秋天便要参加乡试了,也不知道他这次能否高中。”秦妙找了学子们最熟悉的话题来聊。
“少贤哥是个有才的,又得了朱老先生做师傅,这次定能榜上有名。”狗蛋回应说。
两人说话间,马车渐渐的靠近了唐县,远远的望去,几乎能看到唐县县城的城门了。
几天前,秦妙便回来过唐县,可是那日刚住进客栈唐弈就离开了,秦妙好奇之下跟了去,之后便发生了那一系列的事情。折腾了好几天,如今再次来到唐县,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这几天来秦妙一直在想,假如自己那天没有派灵鼠去打探唐弈的行踪,也没有暗自摸进那个山洞,而是一直乖乖的在客栈里面等他,后面的所有事情是否都会不一样?他料理完了他的事情就回去客栈找她,然后和之前一样关怀备至的送她回齐州?
秦妙想了半天想不出个答案,因为事情不能重来,假如都不成立后面的事情更是无从谈起。
马车带着一路上马蹄扬起的灰尘,终于被那匹大热天里跑得疲惫不堪的马拉进了唐县县城的城门。
秦妙凑近辕座,将那天和唐弈一起入住的客栈的名字告诉给了车夫。
车夫听罢回应说:“那家客栈住店的钱可是很贵的,有钱人享受的地方,齐州富可敌国的沈家最近两年新开起来的。”
秦妙没有回话,因为心里又想起来唐弈。这一刻她忽然希望他不是唐弈,而真的是沈耀康那该多好。没有那么多复杂的背景,只是一介商贾之子,谈婚论嫁之后便能关起门来过着自己的富贵无忧的生活,那样的人生多么的简单和美好啊。
马车终于来到了秦妙指定的客栈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