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天磊不服气地看着她,“你说打得过你就能投军,要不要试试?”
“瞧你喘的这样子就不必试了,”顾长安看看他,皱起眉来,“你非想去投军,到底是为了什么?”
“男人,总得建功立业不是。”戴天磊拍着胸脯,意气风发的模样。
“投军了,就没人理会你是不是知府公子,寒冬腊月叫你守一夜城门你就得去守,叫你去刺探敌情你把脑袋别裤腰带上也得去。上了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的一个犹豫,就会害死你自己。你从小锦衣玉食,不知道战争的残酷,只从戏文听来的沙场故事能做什么数。再说了,你还有那一群妻妾,你从军去了,她们该如何?”顾长安一通长篇大论,有实有虚,最后总算把话引到正题上。
戴天磊眨眨眼,似乎是没想到顾长安会说这许多,半晌才叹口气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知道你看不惯我娶了好几房,可每一个我都挺真心的。这不,我前几日还看上了乐坊的一个姑娘,叫青黛,那模样那身段那性情,啧,真是样样让我舒服到心坎里。可惜她那管事的是个母夜叉,顾都尉你瞧,还给我脸上来了一拳,这会子看着都青了吧。”戴天磊侧着脸给顾长安指指脸颊,顾长安一挑眉,果然是青了一大片,看来楼姑出手也是真没留情。
顾长安甩甩袖子往前走,“你跑到别人乐坊去抢人,本来就不占理,别人揍你也无可厚非。”
“话不能这样说,我是真心实意提亲去的,”戴天磊挠挠头,神色赧然,“那青黛姑娘我是要定了,回头给乐坊主人些银两就是。”
顾长安不置可否,没再言语,戴天磊以为她是厌恶自己的行径,不愿搭理他,心里难免也气不顺,但想想要投军还得走通顾长安的关系,也就忍下去闷着头跟她继续往前溜达。
又走了片刻,顾长安抬头看见童生站在院门前张望,她快走几步过去,童生就迎了上来,急道:“您让车夫先回来我还当出了什么事,您这身子骨可吃不消这么溜达,赶紧进门歇着吧。”
顾长安脚下一停,没接童生的话,转身看着戴天磊,“戴公子可要进去与家兄一叙?”
戴天磊正闷着,忽然听顾长安问了这么一句,眼前立刻浮起顾长平虎着脸的样子,赶紧摇了摇头,客套道:“我就是怕都尉重伤未愈,这才护送你回府,既然到了,那我就回去了。”
顾长安暗自哂笑,看来搬出顾长平还是奏效的,当下回谢戴天磊几句,就目送他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童生随着顾长安回院子,赶紧给她沏上茶,摆了藤椅,这才站在一旁问道:“您怎么跟那戴公子一路回来了?”
“无巧不成书,半路碰上了,就探探他口风。”顾长安吹开茶碗里的茶叶沫子,浅浅地品了一口,“这小子应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娶青黛,软的来不了,只能硬攻。你那边的消息如何?”
“方才去打听了,说礼部官员昨日就到了,只是忙着跟各路人应酬,还没顾上挑人的事。往年也是这样,总要耽搁上个把月才启程回京。”
“楼姑那边如何?”
“差去的人还没回,想来也差不多了。”童生说着,忽然一拍脑门,道:“对了,方才将军叫人来了,说是请您得空的时候去找他一趟。”
顾长安搁下茶碗,看了眼浮云缱绻的青天,道:“成,我这就去吧。”
顾长平在书房里坐着出神,手边搁着摊开的书。顾长安一进门,就瞧见这么副难见的情形,也不知道她这个兄长在琢磨什么。
“来了,”顾长平回过神,对着自己妹子一摆手,“别戳门口当门神了,坐过来。”
顾长安老老实实搬着椅子挤到他书案旁,低眉顺眼地坐下来。
“就瞧不得你这做作的样子,”顾长平看着她一脸嫌弃,“你那个歌舞坊弄得怎么样?”
“还行。”顾长安惜字如金,也不看他。
“那还把管事给弄大牢去了?”顾长安平轻哼一声,“早前我就看不中你去搞这个歌舞坊,现在还惹上那戴大头,你说你打算怎么把人捞出来?”
顾长安神色如常,对于顾长平对她的消息了如指掌半点不意外,她从旁边给自己捧了碗水,润润嗓子才道:“我有法子捞人,这事不用你操心。”
“我发现你从军营出来以后说话都硬气了,”顾长平停了许久,才叹了口气“丫头。”
顾长安对这个称呼显然不大习惯,眉心一蹙,“你找我啥事,该不是就为这事吧?”
顾长平从旁边的一摞书中拿出张纸递给她,“老夫人来信了,说叫人接你回京养着。”
老夫人是靖远侯顾承的亲娘,也就是顾长平兄妹的祖母。老夫人一生在侯府操持,是个颇有远见的女人。当年顾长安能留在军中,也是后来老夫人发话,才让顾承睁只眼闭只眼随顾长平去了了。所以顾长安对她这个奶奶一向敬重,老夫人只要发话她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顾长安没接那信,推着顾长平的手又给推回去,“你知道我不想回京,束手束脚,活的憋屈。”
“你在军中时候那是谁也管不了你,眼下这情形你还留在裕州从根上就说不过去,”顾长平眯起眼来,“顾长安,不用我给你讲道理吧?”
顾长安抬头直视着他,头一次,她发现顾长平在跟她对视的时候目光躲闪,知道他大概是瞒她什么事了,指不定还是给她挖了一个大土坑让她往里跳。
“你容我想想,”顾长安推开椅子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兄长,“还有事没,没事我回了。”
顾长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摆了摆手,赶小虫一样放顾长安回去了。其实他心里明白,她对侯府一直是抵触的,她在那个深宅大院里找不到归属感,倦久的心在里头就像困兽一样憋闷。
但不管是给外头人看还是给里头人看,顾长安都必须要走这一步。
顾长平看着窗外飘飞的柳絮,缓缓叹气。
长安,后面的路也许遍布荆棘,可你却半点退路都没有了。
第十二章 分别
顾长安回到她的小院子里,有些怅然,坐在藤椅上想了一会儿侯府里错综复杂的嫡庶关系,从胸间慢慢吐出一口气。
“童生。”顾长安在天井里坐了小半个时辰,才把侯在廊柱旁的童生叫过来。
童生走到她跟前,神色有些藏不住忐忑。
“让丫鬟收拾收拾我的东西,累赘的留下,要紧的常用的都拾掇上。营房那边应该还留了些杂物,叫人都收过来吧。至多不过一个月,咱们就要回京了。”
“回京?”童生讶异地看着她,原以为会看到顾长安的无奈和愤懑,却没想到只看见她无波无澜不辩喜怒的模样。
诧异过后,童生一揖道:“是,这就差人去营房那边。”
顾长安吩咐完童生,接着躺下假寐。一躺就躺到晚霞染红天际,她才睁开眼来叫丫鬟摆饭。
自从伤愈,顾长安的口味也清淡许多。从前是无肉不欢,现在却偏爱清粥小菜,早晚都是白粥配几个青菜,素的很。
不一会儿,丫鬟端着几个精致的素菜上桌,顾长安坐在桌旁,端着饭碗脊梁挺直,还是保持着在军中的习惯半点没改。
哪知她才吃了两口,前面门房就把六子带进来了。这回门房的人是学了个乖,知道这黑瘦小子是她的人,连通报都免了。
六子还是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离着顾长安半丈多的距离,没敢抬头,垂首道:“坊主,方才青黛姑娘来说,晌午坊主同她说的事,她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