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2 / 2)

裴献卿让傅恩锦先去沐浴,晚了怕她的头发晾不干,而后便带着元修去了书房。

书房里的烛火点起来,烛芯跳动,那抹光便明明灭灭的。

元修也不知道将军要跟他说什么,于是便静静等着。

裴献卿站在床边,眼睛瞧着窗外树影婆娑,而后淡淡道:“京都如今时局不稳,你父亲给我来信了,问你要不要回淮阳。”

元修抬头,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父亲会这个时候给裴献卿来信。

裴献卿看他的神色,笑了一下:“那么意外?他即便是让你跟着我历练,但你依然是家里的老幺,你的母亲很担心你,毕竟这不是单纯的像在北境对外杀敌那么简单。”

元修早几年跟着裴献卿历练,但裴献卿并不会让他上战场,他的家族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族,他又是家里的老幺,其实身份并不比京都里这些个世家要差。

听了裴献卿的话,元修垂眸:“将军,我不想回去。”

裴献卿没有劝说他,只是道:“京都的时局你跟在我身边是知道的,继续跟着我未来可能会有危险,我对你的能力很放心,但你现在的状态我并不看好。”

他说的一针见血,元修咬了咬唇,半句话也无法反驳。

看着他有些颓唐的神色,裴献卿从窗边离开,拍了拍他的肩:“有件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广元侯府已经给杨小姐说亲了,是泰邑伯府的嫡次子,两家相谈甚欢,已经准备交换庚帖了。”

交换了庚帖就意味着,这门亲事基本上是定下了。

裴献卿说完,也没有再看元修的神色,只是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又说了一句:“我希望你所有的决定都能无愧于心,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元修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要定亲了啊,那个泰安伯府的公子会对她好么?这竟然成了元修心里第一个出现的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些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心里像是被蒙上一层阴翳的乌云,潮湿的雨气笼罩在上面,泛着凉意,有一丝难过,被他刻意忽略过去。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有些魂不守舍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

如今已是盛夏时节,空气中都透着一丝闷热。

太阳灼热的温度有时候会晒得人心慌,京都被热浪席卷着,就连最热闹爱吆喝的小贩们此时都蔫了下来,只坐在自己的摊子后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扇扇子。

午后外头晒的慌,朱雀街上的人也少,突然一匹红棕色的烈马飞驰而过,晃花了人的眼。

有小贩从摊子后头探出头来,跟旁边的人交头接耳:“刚刚过去的是谁啊?那马瞧着可真威风。”

旁边的人眯着眼睛想了想,而后道:“好像是裴将军啊,那匹马据说还是他从北境带回来的宝马呢!”

两人絮叨了几句,嫌太阳太大,又窝回了自己摊子后面。

刚刚过去的确实是裴献卿,他策马去了京郊,在国安寺的门前停下。

寺庙门口的小沙弥是认识他的,见他下了马,便放下扫帚走上前去,对他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打了声招呼:“阿弥陀佛,裴将军来了。”

裴献卿也回了一礼,只问道:“玄量大师可有在闭关?”

小沙弥摇了摇头:“住持近些时日在撰写佛理,未曾闭关。”

裴献卿点点头,向小沙弥道了声谢,让人将马牵去了马厩,自己去了国安寺的后院找玄量大师。

此时玄量大师确实正在屋内写着什么,屋里燃着须弥香,透着一股让人心神安宁的禅意。

在门口停下,裴献卿轻敲了两下门,屋里的玄量大师闻声抬头,见是他来了,笑着放下了笔,捻着胸前的佛珠轻道一声:“阿弥陀佛,裴小友屋里坐吧。”

他很自然的在一旁的桌边坐下,斟了两杯茶,似是早就料到裴献卿要来。

裴献卿在玄量大师对面落座,他薄唇轻抿,漆黑的双眸里有一丝挣扎,很快又被汹涌的暗色所掩盖。

玄量大师没有说话,只是在静静的等他开口。

裴献卿沉默半晌,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沉声道:“大师,我此番来,是想请大师帮我一个忙。”

玄量大师看着他的神色,面上的笑容没有变,他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味道:“看裴小友的神色,想来是已经知道了。万事万物皆是因果循环,裴小友不必思虑过重。”

对于玄量大师知道自己与傅恩锦之间的事,裴献卿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他已是不出世的得道高僧,裴献卿这也就是因为这样才来找他寻求解决之法。

夏日的午后窗外蝉鸣喧嚣,风里似乎都带着些热浪,温热的气息拂过树梢,连鸟儿都忍不住叫唤了几声。

屋里的须弥香缓缓的燃着,没过多久,房门被关了起来,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裴献卿才从屋里出来。

他双手合十,对着玄量大师行了一个礼,声音比来时更沉了些:“多谢大师了。”

“举手之劳,裴小友不必放在心上。”玄量大师的笑很和煦,声音也很平静,“人与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唯心而已。”

裴献卿垂眸,遮住眼里的思绪,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国安寺。

彼时大将军府里,傅恩锦正在朝闻院池塘边的亭子里与杨苓蓁叙话。

她将一碟晶莹的葡萄推到杨苓蓁的面前,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蓁蓁,你爹娘,已经给你定下来了么?”

杨苓蓁垂眸,面上的神色很淡,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只是捻了一颗葡萄在指尖,然后点点头:“嗯,娘亲跟我说了,如果不出意外,三日后便可跟泰邑伯府交换庚帖,之后的礼节也会尽快走完,定下婚期。”

“可是元修……”傅恩锦欲言又止。

杨苓蓁的指尖略过葡萄软滑的紫皮,顿了顿,指尖划破了那层薄薄的果皮,被渗出的汁液染上了些许颜色。

她将那粒葡萄放下,直直的看着自己的指尖,声音里透出些无奈:“不要提他了绾绾,大概,是我自己没有这个缘分吧。”

傅恩锦看着她这样的神情,心里有些难过,她抽出自己的帕子,细细的替杨苓蓁擦手,换了一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