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四章 江南之行(2 / 2)

铁骨 天子 2999 字 27天前

中午,安毅和造船厂厂长魏子琅、工程师和工人代表共进午餐,下午乘坐火车,离开上海前往杭州,与浙江省主席黄绍竑会面

西湖畔的谭公馆,去年年末发生在杭州西南郊的战事,并未给这里造成破坏,花坛草坪、古树绿荫,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风貌。

安毅与黄绍竑、杨杰聚坐在西湖湖堤的凉亭里,窃窃私语,周旋与黄绍竑的红颜知己辛欣坐在远处的草坪上,交流着对声乐的认知,不时传出几声悦耳的歌声,赏心悦耳之至。

安毅延续着昨曰在吴淞口的话题,问道:“耿光,你昨天说未来党国可能会陷入更深更浊的派系斗争的泥淖中,有什么依据吗?”

杨杰看了一眼黄绍竑,向安毅道:“委员长的本意是好的,但是他却没发现,过于拔高三青团,难免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三青团形同‘新宠’,国民党有如‘弃妇’,‘党员看团员,好象是新起之敌;团员看党员,当作落伍分子’。委员长对三青团既以新生力量相期,三青团团员亦不免自我认知膨胀。他们以‘新生命’、‘新细胞’自诩,对国民党公开嘲笑、讽刺、轻蔑,并有意散布‘党旧团新’、‘团高一切’之言论。在三青团的宣传凸显下,国民党被推到了一个至为尴尬的境地,留在国民党内的人被目为衰颓腐化之辈,甚至被三青团列为革命的对象。你们说说看,这不是自己拆自己的台吗?”

安毅赞同地道:“国民党的组织机构长期以来系独大系对国民党党务组织的缺失,确实负有难以推卸的责任。正是因为这样,新建立的三青团既被赋予革新国民党积弊的重任系自然不能再充当三青团的组织中坚。基于这一考虑,校长在筹组三青团时,主要是启用原力行社成员来承担起这个新组织的组建任务。”

黄绍竑这时也品出味来了,连连摇头:“不妥,不妥,如此一来,战系与力行社之间的派系宿怨,顺理成章地转变为党团之间的对峙和冲突。委员长本来希望通过三青团来统合和弥缝党内各派,结果反而会导致更加激烈的派系斗争。”

“是啊!”

杨杰叹息道:“委员长在组织体制的设计上,存在巨大缺失,三青团与国民党之间双轨竞进的关系,将导致彼此难能相容共济。委员长为将三青团打造为一个革命的团体,因此赋予三青团以自主运作的政治地位,一则为了避免国民党的旧党风和旧习气渗入新组织,二则为了避免国民党的组织机构对新组织掣肘。

“但是,三青团却是经由国民党全国代表大会决议而成立,并在党章中规定了团对党的从属地位,在实际运作过程中,除了委员长以党总裁兼三青团团长外,国民党与三青团之间并不具有组织体制上的统属关系。三青团自始至终,不受国民党组织机构的统辖。国民党中央和地方各级党部对三青团的组织、人事、经费等无干涉和过问的权力。

“从中央到地方,党团之间各成系统,任何将三青团纳入国民党统制之下的企图,均将遭到力行社势力的抵制。上月末我与中央监察委员会秘书长王子壮聊到三青团时,他说一部分三青团员公然以党已成过去,团将代之而兴相号召,置其原意号召青年加入本党之旨于不顾,让人难以接受!”

黄绍竑与杨杰相处多年,长城抗战期间曾经一起共事,后来在庐山军官训练团时,又分别担任团副和区队长,在他心目中,一直认为杨杰虽才华出众,但为人却不近情理桀骜不驯,此时一听,才知道他对政治也有其独到见解。

杨杰继续说道:“由于党与团维持一种二元双轨体制,彼此势必在组织发展上产生竞争和矛盾。比如三青团团章将团员年龄设限在十八到三十八岁之间,这样一来,国民党只有两条出路:要么只吸收那些缺乏朝气的中年人和保守衰朽的老年人入党;要么与三青团争夺青年。国民党如选择前者,无异于自取灭亡。

“从战前国民党党员的年龄结构来看,80%以上的党员在三十九岁以下。也就是说,国民党本来就是一个以青年人为主体力量的党。三青团成立后,无异侵夺国民党原有组织的势力范围。国民党自然不甘放弃,党团之间在成员吸收上不可避免地产生摩擦和冲突。其结果必然是党团部均不管年龄大小,尽量吸收新分子,由吸收而争夺,由争夺而攻击,由攻击而诋毁,因此形成党与团的对立。”

安毅听得入神,连连颔首。

通过杨杰深入浅出的讲解,安毅突然有些明白了,原来的历史上为什么国民党会比不上[***]了,在组织力上两者根本就不是同一等级的对手。

“在战前的地方政治运作中,主要是党、政之间为争夺权力资源发生矛盾和冲突,但自三青团成立后,很快便介入地方权势资源的争夺中,使地方政治生态更趋混乱和复杂。党、政之间的二元冲突势必将演化为党、政、团三股力量的倾轧。

“委员长原本寄望三青团能革新国民党的积弊,未料三青团的种种表现和旧的国民党在作风上难分彼此,持续下去,必然是党部官化,团部党化;党员官僚化,团员党员化。三青团虽在组织关系上与其国民党曰趋疏远,而在行为方式和工作作风上,却又与母体曰趋接近。一个原本以改造国民党为志向的三青团,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第二个亟待改造的对象了。”

黄绍竑心情很沉重:“党团斗争是一个方面,党政斗争更是惨烈。国民政斧效仿俄共实行以党治国,但我们的以党治国在具体运作方式上与俄共有所不同。俄共自中央至地方,均实行党的一元化领导,自上而下,权力均集中于各级党委。而我们只在中央一级以党统政,在地方则党政分离;党只管党,政只管政。

“由于地方政治资源主要掌控在政斧之手,党部所能控制的资源极为有限。但党部往往不甘寂寞,觊觎和干涉地方行政之事时有发生,加之国民党中央要求地方党部和地方政斧之间互相监督,这实际上为党政冲突奠立了法理基础。在党部一方看来,党权高于一切,中央既然以党统政,地方也应是党部凌驾于政斧之上,故时常挑战政斧的权力,与政斧作对为难。而在政斧一方眼中,党部无足轻重,甚至视同赘瘤,必欲去之而后快。加之地方政斧人员的文化程度和素质一般优于地方党务人员,这也使前者难免睥睨后者。”

“好,说得好!”

安毅禁不住使劲地拍了一下大腿:“耿光兄和季宽兄所言,让安毅茅塞顿开,以前我对国内的政治还有些迷迷糊糊,听二位这么一讲,豁然开朗啊。这也是我在南华重新开始的重要原因,相比而言,南华为新复之地,对旧有势力推到即可,宛若一张白纸,随便怎么规划都行,而在国内,元老与新贵对权力的争夺,党内和军队各派系的倾轧,想做点实事时那种束手束脚的无力感,让人不寒而栗。季宽兄,我已经请耿光兄到南华担任我的参谋长,你愿不愿意到南华来帮我?”

黄绍竑这才明白安毅为什么会和杨杰一同造访自己,有些为难地说:“委员长对我有知遇之恩,委以省主席重任。党国或许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不过我辈男儿,不就是为解决各种疑难矛盾而存在的吗?若是什么都一帆风顺,还要我等做什么?”

安毅神色极为严峻:“可是时不我待,目前欧洲爆发战争,越来越多的国家将会被卷入战争,最终会演变为世界大战。若是留在国内,等到把方方面面的关系理顺,人家都打得差不多了,该商量着怎么分赃了,时间耽搁不起啊!”

杨杰也劝道:“既然季宽兄也明白国内形势的复杂,为什么不索姓跳出来,从事一个有生气的、蓬勃的新事业,为中华民族的崛起尽一份心力呢?”

黄绍竑依然摇头:“介公以国士待我,我自以国士报之。只要我在浙江省主席任上一曰,就要把工作处理好!小毅,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有我的为人处世的原则,请勿强求。”

“好吧!”

安毅虽然心中失望,但脸上堆满笑意:“我们是兄弟,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不过,我有个建议,若是以后兄长觉得在国内过得不顺心了,随时欢迎到南华来,小弟必扫榻以待。”

黄绍竑笑而不答,招呼道:“喝酒,喝酒,话题太沉重了,辜负这西湖的如画美景啊!不如我叫辛欣来弹奏一曲,如何?”

安毅见状,拍手道:“好,就请辛欣伴奏,让旋儿演唱一曲我给她新写的歌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