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今行向前欠身寸许,便感到难以自抑地乏力。他伏到凭几上,然后挪往一边,空出一半的位置,指尖朝那边点了点,孩子气地招顾横之陪他趴着说话。
就像读书时同用一张书案,头碰头地伏案小睡,然后不约而同地一起醒来,无意义地闲谈几句,“还记得重明湖泛滥那一回吗?”
顾横之很自然地配合他,手伸过去给他作垫枕。
“那天我在湖上遇到你,第一时间的感觉其实是有些惊讶。”
“我也是。”今行想起往事,就不自觉地笑:“我问你怎么来了,你说家训如军规。”
他枕在他掌心,“你是做不到见弱势者危难而不救的人,你若不愿赴战,就不会接下圣旨,不会启程去宁西。”
话出口的刹那,顾横之就想抬头起身,但今行侧脸压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他抽离。
那双桃花似的眼盛开到极致,温柔的低语如同质问:“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会偏离路线,擅自进京吗?”
顾横之被他凝望着,情难自禁,屈起指尖抚上他的脸颊边缘,“我娘说,两个人在一起,免不了受彼此影响。要想长长久久,不论这些影响是好是坏,都要互相接受,互相顺应。为你改变,为你放弃,我心甘情愿。”
今行贴着他的脉搏说:“可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放弃你所拥有的任一。”
爱是彼此怜惜,互相占有,共同成就。
但顾横之有许多的不舍,酸涩的情绪充满他的胸腔,令他破天荒地觉得委屈。
他低声说,“我已经失去了我娘,不能再失去你。”
人生二十载,绝大多数日子都是枯寂的重复,他的今行是照亮他无数个难捱瞬间的月光。
那月,当是永不坠落的千古月。
今行抓住他的臂膀,将自己和他再拉近一些,“我相信我自己,能赢到最后。你也要相信我,一直,好不好?”
咫尺之间,漂亮的眼眸随心跳一起流盼,眸子里盈润的水光令呼吸升温,热切的气息蒸腾着灵与肉,软化了他所有的耿耿于怀。
“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信着你。”
就像我想着你念着你。
顾横之保持手臂不动,扭直身调整坐姿,将他许诺之人半揽入怀中。
今行靠在他心口,暂且抛下所有的忧虑,放任自己陷入昏沉。随着他的动作,松挽的发髻跌散于凭几,流泻到榻上。
顾横之任由那截花枝滚落,撩开滑落到他脸颊的发丝,低头轻轻贴上他发顶。
就这样以算不上依偎的相依,从子夜蝉鸣,坐到晨曦拂晓。
贺冬睡醒来替,他才将人交托出去。
而后匹马单骑,自安定门出京城,抵垂柳坡下,太阳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