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度总会刚散,会议室门还半开着,外面走廊偶尔传来人声。白板上残留着一行潦草的资金结构图,擦到一半还没干净。
桌上摊着刚印好的财务附表,几页厚。欧丽华没急着起身,只把附表翻开,一页页顺过去。
第三页,是参与企业资本结构和项目投资表。表格横向展开,条目精简。
她的视线从上往下扫过。
有些熟悉的老资金方还挂在各自账户上,可额度多多少少都收着。有的干脆冻结了短拆,名字还留着给外面看罢了。
她扫到中间那排时顿了下:
eastwellcapitallimited
结构渗透层级:二级
财务责任分担:专项分账户(优先序列)
那一栏信息已经不再是最初批的“临时协力”,而是已经摸到专项账户的优先序列了。
这张表每月都要换几行名字,走的不少,顶上的也不缺。关键是谁留得干净,谁咬得久。
要是行情好,轮不到这些新进来的线吃得这么快。可现在谁都紧,没得挑。
两个月前,她只放进来一层。
今天,这家公司离主账户,只隔一道门。
到了那一层,钱怎么花、花给谁,连开口都得先看对方点不点头。
最初是耀峰,批得急,只开了一条信用线。
后来是东南地块的短期拆账,她本想转到中汇那边去压一压。但中汇报的融资成本太高,最后eastwell主动降了一个点,附带法律服务一并打包。
还有一次信海那边旧工业区的资产重组。她一开始没同意,但对方在半夜十点发来一封结构优化建议书,附了三页税务筹划模拟图。
财务总监在会议上点得很明白:“这一口没人接的话,我们账面要动用的缓冲期就得再缩三周。”
项目负责人没多说,只摊开合规风险页:“eastwell这批报价留得很干净,落得稳,外部顾问也过审了。”
到她这儿,点不点头,意义已经不大了。
欧丽华靠回椅背,目光移到窗外。
对企业来说,融资需要的不是好看,是稳定。
eastwell不多话,从不抢权限,结构规矩,连附带条款都比别人少。
能做到这份完整,不是寻常水平的团队。
最开始的西九龙,她就第一时间打过电话给女儿:
“谁带进来的?”
电话那头,沉纪雯的声音隔着夜里的风,缓了一拍才落下:
“一个朋友,做事算稳。”
她不是没想过再问细点。
但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性子强,不会轻易允许信不过的人帮助。
更何况那时方案摆在那里,结构完整,条款清晰,挑不出毛病。
如果连这种情况都要翻来覆去地查,她就不是在管控风险,而是在扼住合作。
于是只留下一句:
“好用就留着,别被咬回来。”
那之后,每一单都不是欧氏主动提的,却也没有一单,欧氏真正拒绝得了。
她知道资本是什么。她自己就是做这个出身的人。
有些东西,是从你愿意让第一条通道开口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会留下来的。
融资通道最怕的,不是砍不动的敌人,而是推不走的朋友。
这句话,以前是她说给别人听的。
书房里静得只剩鼠标滑动的声音。
沉纪雯坐在桌前,左肩正对着开了一条缝的窗户,窗外风大,偶尔卷进来,吹得她有点冷,微微缩了一下肩。
沉时安坐在对面,翻着资料,眼角余光瞥到她侧肩轻轻抖了下,问了句:“冷?”
她正盯着屏幕看一篇论文读得全神贯注,听到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他没再问。从椅背上抽下一条灰蓝色的薄毛毯,起身,绕到她身后。
下一秒,那条毛毯被轻轻地搭在了她肩上。
不是随便一盖,是带着一瞬的调整,恰好从她左肩绕过,搭到右肩,再贴着脖颈,收得妥帖。
动作不快,却极准。
沉纪雯几乎要回头,却又没有。
那毛毯带着他身上惯有的味道,干净、淡淡的冷香,混着一点咖啡气息,像是从他常穿的西装里带出来的。
整个上半身,都被那股气息笼罩。
他没有说话,只在她身后站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