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她目光往下扫,落在她光着的玉足上。
脚趾一缩,苏妙一个骨碌滚回床上,看看她,又看看后头一脸不耐烦跟着进来的自家表哥,诧异地道:“大清早的,您二位这是来干什么了?”
“好意思问?”李景允进门就随意坐下,背朝着她道,“一整夜不睡觉又作什么妖呢。”
苏妙看向木鱼,后者无声无息地将自己埋去了纱帘后头。
轻叹一声,她拢了一把披散的青丝,嘟囔道:“睡不着你也管。”
花月拿了银梳来,随手就给她挽了一个发髻,用梳子斜斜拢住。
“厨房里今日应该准备了莲子银耳汤,还有八宝珍和枣糕,表小姐可有什么想吃的?”她低头看着她,温柔又耐心地道,“要是都不想吃,还可以吃排骨面,拉得劲道的面条,浇上卤好的小排骨,滋味儿也不错。”
苏妙本来不饿的,被她这一说,肚子咕咕直叫。她咽了口唾沫,喃喃道:“家里厨子做的面条黏糊糊的。”
“表小姐若是想吃,我去给你做,不会黏糊。”伸手替她抿了抿头发,花月柔声问,“想吃不想?”
鼻尖耸了耸,苏妙看她一会儿,突然“哇”地一声扑上来把她抱住:“小嫂子——”
李景允吓了一跳,扭头看过去,就见那小混蛋抱着他的人,脸使劲往人胸口蹭。
“苏妙。”他黑了半张脸,“撒手。”
“我不。”苏妙扭着身子哭,一边哭一边蹭,“这人世间多的是冷漠无情,只有小嫂子待我如珠如宝,小嫂子你别跟我表哥了,跟了我吧……”
额角一跳,李景允大步上前,扯了她的胳膊就要把人扔开。
“哇——”这下苏妙是真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抓着花月的手,委委屈屈地喊,“小嫂子~”
她这人本就生得好看,撒起娇来神仙也顶不住,花月心里跟着酸软了一下,伸手就拍开李景允的爪子,将她搂过来道:“不哭不哭,有什么委屈都跟我说说。”
李景允:“……”
他觉得苏妙有毛病,这么大个姑娘,为什么还要撒娇。跟别人撒娇就算了,花月跟她熟么就这么抱得死死的。
更有毛病的是,对着他防备万分的殷花月,眼下搂着苏妙,跟搂着什么宝贝似的,完全不在意她在她身上蹭,还拿了帕子给她擦脸,琥珀色的瞳子温柔得不像话。
吃个女人的醋很离谱,李景允想。
更离谱的是,他吃得还有点重。
搬了凳子来坐在床边,他冷眼看着殷花月,想让她懂点眼色,赶紧把人松开来哄他。
结果这人头也没抬,自顾自地低声问:“谁欺负你了?”
苏妙扁着嘴,鼻尖通红:“沈知落。”
冷笑一声,李景允道:“他能欺负你?你一拳能把他那身子骨给打散架。”
床上的两个女人同时转头瞪了他一眼。
李景允闭了嘴。
花月叹了口气,一边给她擦脸一边道:“沈大人那个人,就是不太会疼人的,先前在宫里,他身边没有宫女,就连太监也是一月一换,没半个亲近的人。”
苏妙抽抽搭搭地问:“那他为什么同小嫂子相熟?”
下意识地看了李景允一眼,发现他目光不太友善,花月抿唇,含糊地道:“我先前伺候的主子与他有两分交情,所以也算面熟。”
光只是面熟,沈知落怎么可能三番五次地来找她。
苏妙心里叹气,抱着花月细软的腰,也不舍得难为她,只哽咽两声,又蹭了蹭她的肩。
花月有些不忍心:“你要是实在受不住,就再想想法子,将军府高门大户,不愁嫁娶婚事。”
“定都定了,要是悔婚,不显得我薄情冷血嘛?”苏妙嘟囔,“再说了,这婚事打着赌呢。”
心里一沉,李景允下意识地想去堵她的嘴。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苏妙张口就道:“表哥说的,我能去观山把沈知落搞到手,让他一整日出不得门,他就把他最爱的汗血宝马送我。”
“……”
纱帐被风吹了起来,连带着玉钩上垂着的丝绦也晃来晃去。
窗外有奴仆在扫昨夜的落花,扫帚声一下又一下,沙沙作响。
花月想起了自己走投无路的那一天,眼前是跟着苏妙走了的沈知落,身后是站着看好戏的李景允。
他当时说的什么来着?
-也是,爷眼下就算想娶别人,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来当这个出头鸟。
若是无心,便是一句自嘲的感叹,可若这一切是他想好了的,那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寂静无声的屋子里,殷花月缓缓转头,看向了坐在自己旁边的那个人。
李景允眼里有一瞬的失措,可也就那么一瞬,他收敛好神色,双眸无波无澜地朝她回视过来,表情里没有丝毫的心虚和愧疚。
“怎么?”他道,“我让苏妙追求她喜欢的人,事成送她东西做嫁妆,有错吗?”
花月沉默,盯着他那漆黑如墨的眼看了许久,然后笑了:“没有。”
“公子自然是不会做错事的。”
即便他随意牺牲自己表妹的幸福,即便他在她需要人帮忙的时候用苏妙支走了沈知落,即便他可能一直在欣赏着她的狼狈和走投无路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