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就说好了流水宴之后府里奴仆会有半日的休息,所以第二天花月也没忙着早起,懒洋洋地蹭着被褥,任由阳光从花窗照在自个儿脸上。
“小嫂子。”苏妙提着裙子冲进门来,咋咋呼呼地扑到她床边,“小嫂子,你怎么还睡着呢?”
费劲地睁开半只眼,她疑惑地“嗯?”了一声。
苏妙满脸笑意:“起床来看热闹呀,表哥嫌府里饭菜不好吃,把珍馐阁的大厨丫鬟连带打下手的奴才都一并买回来了。”
花月惊醒了:“什么?”
苏妙连忙安抚:“我知道这府里奴仆一向是小嫂子在管,但表哥这回做的也不是错事,府里原先的厨子做来做去就那么两样菜不说,那几个丫鬟婆子还犹为嘴碎,天天说些有的没的,表哥借此将他们遣了,我还觉得高兴呢。”
花月起身,麻利地洗漱收拾干净,坐回苏妙面前皱眉:“好端端的怎么跟厨房的人过不去?”
“不知道,下人说表哥早起吃了半块杏仁酥,就突然生气了。”
别的人都还好说,厨房里有个叫小采的丫鬟,是尹茹安插来与她传递消息的,李景允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突然动手?
心里忐忑,花月眼神沉了沉。
她起身走去厨房,里头当真已经全是新面孔了,见着她倒是行了礼,规矩很足。但她想像往常一样去帮着剁个肉挑点菜的时候,这厨房里的丫鬟跟见了鬼似的,连连行礼请她往外走。
站在外头寻觅了许久,发现小采真的是不在了,花月有点茫然。
李景允到底想做什么?
扭过头,她问苏妙:“三公子去哪儿了?”
苏妙笑道:“一大早就去康府拜望了。”
康府?花月不解,满脸困惑。
苏妙立马给她解释:“那康贞仲康大人,是舅舅的世交,最近他多有磨难,舅舅便让表哥过去拜望,也是为表哥好,毕竟康大人如今也算得上大梁重臣。”
“原来如此。”花月垂眼,“我什么都不知道。”
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苏妙道:“小嫂子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是了呀,我打小就借住在将军府,没有不知道的事儿。”
眼眸一亮,花月扭头问她:“那你知道你表哥为何与夫人生了这么大的嫌隙么?”
苏妙一顿,略微有些尴尬:“我这话还没说完——没有不知道的事儿,除了表哥和舅母之间的。”
“……”花月失望地低头。
“哎,我能说点别的,就说这康大人。”苏妙拉着她的手往厨房外走,边走边道,“康大人也古怪,虽然有人说他与舅舅是拜了把子的兄弟,但我记得,他这么多年都不怎么与将军府来往的,也就最近才走动了一二。”
康贞仲当年是力主剿灭魏人的,李守天与他政见相左,两人能有什么来往?只是近几年康贞仲手里权力旁落,人也老了些,这才消停了。
花月眯眼,对怎么也杀不了这个人的事,还是有些苦恼的。
“听府里的老嬷嬷说,舅舅年轻的时候也时常与康大人一起策马出游。”苏妙撇嘴,“真要好到那个份上,去年舅舅在朝堂上又怎么会孤立无援。”
花月听得若有所思,之后见着霜降的时候,顺口便让她去打听打听康贞仲和将军府是什么关系。
霜降狐疑地道:“上回那密信没送到冯府,会不会跟这事有关?”
康贞仲与将军府交好,所以有人暗中阻挠她们对康贞仲动手。这个说法也算有条理,但花月沉声道:“若是如此,那阻挠的人便知道我们的身份和目的。”
惊得打了个寒战,霜降连忙让人去查。
查回来的东西很少,只说李将军与康贞仲是一起长大的,但在十年前,两人不知为何闹掰,再也没见过面。
这么古怪的关系,值得将军府里某个人护着他吗?
花月一脸凝重地盯着窗台上的花,陷入沉思。
六月中,李景允受陛下亲封,出任大都护一职,内督京华兵力,外察各地驻军,手握实权,每月都可进宫面圣,直抒所见。
这是个不得了的差事,李守天再严厉清肃,都忍不住乐了好几日,各处送来将军府的贺礼更是绵绵不绝,连带着花月都被塞了几个满满当当的首饰盒子。
她有点不安,这不是她该收的东西,所以琳琅满目的凤钗珠环,她一样也没敢碰。去观苏妙出嫁的礼,也戴了先前李景允给她的首饰。
李景允更了衣,伸手就想去拿博古架上放着的靴子。
“你做什么?”她拦住他,一脸戒备。
李景允这叫一个哭笑不得:“穿靴子啊,还能做什么?”
花月给他找了另一双靴子来:“穿这个。”
“为何?”他好笑地道,“那靴子都放了快一个月了,你该不会真的还想拜它?”
“没有。”花月一脸正经地否认,但就是不让他去拿。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李景允抹了把脸,将人抱过来软声道:“爷错了,爷已经认过错了,下回再也不胡诌骗你了。”
花月抬眼看他,显然是不信。
低头在她耳鬓上啄了一口,他轻笑着哄:“等送苏妙出了嫁,爷带你去一个地方,要穿着这靴子才走得过去。”
这不还是胡诌嘛,花月伸手就拧他一把,李景允笑着躲开,越过她拿了锦靴,穿上打量两眼,勉强道:“嗯,还行。”
然后就迈着八字官步出去找温故知等人。
这帮子兄弟,成了家的占一大半,平日里也没少穿戴自己夫人做的衣裳鞋子,闲来聊天,也会显摆两句,说这个是内人的手艺,做了大半个月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