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义拽着那个左臂伤了的小兵,眼角余光扫过挂了彩还跟着他的两人,咬紧牙关一头撞进了还给他们留着的角门。
进门的四人几乎立刻倒地,角门应声合上,城里的守兵有条不紊地将门封死,以对天亮之后的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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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上,顾长安看着城下冲将过来却无法可施的狄戎人,对旁边的刘珩道:“你留这儿督战,我去看看霍义。”
刘珩点点头,没言语。那破空而来的一箭他和顾长安站在城楼上都看得真切,直透霍义后心,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霍义侧卧在他营房里的硬板床上,一股股涌出的血浸透了粗布缝的褥子。顾长安推门进去,浓重的血腥气顿时钻进她的鼻腔。
角落里,宋明远颓然坐在地上,眼眶发红不置一言,直勾勾盯着手里满是血的一半断箭。
“顾二,你来。”
顾长安压抑着胸口喷薄而出的情绪,只觉得口舌干燥,她不断地咽着唾沫,一步步走到霍义床前。
战场上容不得懦弱,在霍义面前也一样。
顾长安在霍义床边蹲下来,霍义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我就是看不惯你一个女娃老是跟着男人们喊打喊杀,你说你图啥啊。”
霍义黝黑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低低地咳嗽起来。
顾长安皱起眉叹气,“我绣不了花也弹不来琴,不打仗能干啥。”
霍义咧嘴笑着,“死鸭子嘴硬,看你练得这一身本事,谁还敢娶你。”
顾长安抹掉他嘴角咳出的血沫,说:“你不是也没讨着媳妇,五十步笑百步。”
“丫头长大嘴皮子就溜了,不跟你争啦。”霍义呼了口气,停了半晌,望着房顶断断续续哼起苍凉的歌谣,“操戈披犀甲兮,箭矢蔽日敌若云。出征不往返兮,手挽弯弓携长剑。生有何患,死有何憾……”
霍义的声音嘎然而止,宋明远终于放声痛哭。
“霍义。”
“长安啊,那遍山的山楂花又开了,白得可真干净。”
第三章 初战(修)
刘珩有条不紊地调动着城防,顾长安再踏上城楼的时候,腰间系了块白巾。
“这个世上再也没人跟我吹牛打屁,扯着我的战袍笑话我是个女人,私下里叫我顾二了。”
刘珩沉默着,与顾长安并肩看着东方腾起如缎带的朝霞。
“顾长安,握紧你的剑,每一个狄戎兵的头颅都将祭奠霍义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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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战从晌午开始,如同顾长安所料,一指峰的碎石拖住了狄戎半日。她知道顾长平下那道死守的军令是什么意思,这也是以牺牲霍义为代价的意义。
密集的箭矢从石岭城楼上射出,冲在前面的狄戎兵在箭雨中倒下一片,狄戎人凶狠善战,前方战友的死亡并没有阻止他们拼杀的势头,反而激起他们对杀戮的渴望。
狄戎兵一波波往前冲锋,距离城墙越来越近,冲在前面的一队人已有零星几个爬上了城墙。
宋明远从一旁挤过来,在顾长安耳边低声道:“校尉,青河和丛扬从驿馆过来,说叶清池找不着了。”
“派人去找,找着了直接绑上。”顾长安盯着城下战况,头也不回地对宋明远道。
“叶清池,”宋明远咬咬牙,“都什么时候还捣乱。”
一个时辰后,狄戎大军终临城下,在城外列阵,钩锁也被甩上城墙。战局突变,原本还在僵持的两方,顿时显出优劣。
“取火矢,射城下挖好的沟渠。”刘珩吩咐一旁副将,他昨日命人趁夜在城外横七竖八地挖了一些浅沟,埋上桐油,再覆一层薄土,以火矢射中立刻能燃。
“是。”身后,早已备好的火矢被点燃,朝着标记的地沟射去。
霎时,城下燃起大火,不防备的狄戎兵被烧个正着,沟里的桐油被点燃,冲在前面的人被火舌包围。天干物燥,火借风势,很快就烧了起来。
顾长安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握紧了手里的长剑,对刘珩道:“咱们打的是他们的措手不及,等他们扎营站稳,狄戎要破城也不过是个早晚的事。”
刘珩看着城下熊熊大火,“石岭根本守不住,死战有何意义。”
“顾长平想调兵,把狄戎挡在镇北关外。可咱们的皇帝实在多疑,镇边大将想调个兵还得层层报过去,再层层批下来,只能放你我在这儿死战给他挣点调兵的时间。”
刘珩转头瞪着她,“顾长安,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我能治你个大不敬之罪,你活腻了是不是?”
“阵前杀将,破坏军心。”顾长安撂下一句话就转身走了,传令弓箭手继续攻击狄戎前阵。
宋明远安排完人去抓叶清池,回身又上了城楼,站在顾长安身旁,神色肃然。
“校尉,咱们可要出城迎敌?”
“出城迎敌,你有几分把握?”
宋明远想了想道:“狄戎擅平原作战,石岭城位处山地易守难攻,骑兵难以发挥作用,或许,可以一搏。”
“敌军十万,石岭驻军两万,杀出去就是以卵击石。虽说战场无情,但我的兵也不是要白白给人祭刀的。”
宋明远犹豫着,眼下形势他心里明白,但军令不可违,顾长平一道死守的军令让他们谁都动弹不得,只能跟石岭共存亡,“校尉可有其他计策?”
“刘都尉不是让你把剩下的桐油都置在城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