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是突然冒出这个想法的。我住在庄园的这半年多,确实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所以,我觉得我是时候该离开了。”
盛愿不过心的笑,垂眸注视着他的尾指。
牧霄夺皮肤偏白,即使那枚尾戒忠诚的陪伴了他十几年,也只留下了一道浅到几乎无可察觉的痕。
想必很快,这道经年累月的痕就会彻底从他的手指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更何况一个无足轻重的,只陪伴过他一度春夏的人呢?
“我没有觉得你是麻烦。”牧霄夺说。
盛愿点点头,用力掐着手心,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漠绝情,“我知道,可即便这样,我也不想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了,是我自己的原因,和您没关系。”
牧霄夺从前极力想避免发生的事情现在正在以最平淡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而他没能在盛愿清绝的话语中挖掘到丝毫可供他挽留的余地。
最近这几天,盛愿放在他这里的银行卡频繁收到汇款信息,每一笔面额都不小,这个孩子似乎把他这半年挣到的所有钱都汇了过来。
从收到第一次汇款后,牧霄夺便料到他们之间会出现这种局面,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竟会来得这么快。
“我上次离开庄园,走得很急,没来得及和您见一面……所以,我这次想和您认真道别。”盛愿淡淡道,他第一次使这个精明的商人为自己哑然。
牧霄夺陷入沉默。
他了解自己的内心以及情绪波动,深知他骨子里流淌的控制欲和掌控倾向,这是他被培养做家主必备的特性。
当事情不在他的意料之内的时候,掌控的欲望就会出现。
片刻后,牧霄夺旋踵返回楼上,仿佛知道自己此时的心境不适宜交谈。
一旦某些事情脱离他的掌控,抑或不安躁动的情绪超出他内心设定的阈值,后果便无法被预料。
往好处想,他可能会让盛愿收回刚才那些话,他就当做没听见,假舅舅和假外甥继续扮演名不正言不顺的家人,相安无事的生活在一起。
如果盛愿不同意,他可以让他永远闭上嘴,用锁链锁住他的脚腕。
整座壹号公馆都是他的囚笼,而这道笼,是他永远可以自由翱翔的天空。
谁也无法保证这些不会发生,因为他知道自己骨子里就是一个龌龊肮脏不入流的下等劣人,一颗消极的、虚无的心脏,被迫承受令人仰望的光辉,也改变不了本性的不堪与恶劣。
盛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心口蓦然传来剧痛,心脏好似被剜掉了血淋淋的一块肉,掉在他的脚边。
他痛到无法呼吸,深深弓起背,张口汲取空气,像一条濒死的鱼。
夕阳已坠入云端,唯余最后一抹盛大的余晖烧遍天空。晚霞的光充盈梦境般旖旎的红,挟裹着斑斓流金的色彩包裹大地。
许久,牧霄夺无声回到楼下,将那张卡放进盛愿的手心,若即若离擦过他冰凉的指尖。
“你汇进去的,还有舅舅放进去的,都在这里。”牧霄夺沉声道。